《皇帝难为》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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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隔三十年,李平舟一见到奏章上的字,心下千回百转时,顿时觉得这回批的奏章极是烫手,只听啪的一声,李平舟手不稳,奏章掉到地上。
    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都换了新人,如今内阁,李平舟排第一,帝师兼户部尚书身份的徐叁自然是顺位第二。见李平舟反应如此剧烈,徐叁不禁问,“李相,”怎么了,莫不是陛下的回批有什么不妥之处,
    因明湛卧病在床,内阁如今处事格外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李平舟身边儿的翰林助手连忙俯身将奏章捡起来,恭恭敬敬的放回到桌上。
    李平舟看屋里的助手翰林们一眼,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这些人下去,李平舟方将奏章递给徐叁,“徐相瞧瞧。”
    徐叁二话不说,连忙接过来细瞧。徐叁三元出身,原就是慧敏无比之人,几乎一眼,他就看出了问题所在。明湛一直病着,不过前些天的奏章都是明湛批的,哪怕只有一个简单的可字,那也是御笔亲书。
    大臣们见不到皇上,却能从皇帝的回批中分析皇上的病情。譬如,一个人用笔的力道,这在字体当中会有完整的体现。
    不过,今日的字。
    显然不是帝王的字体。
    大气中带了几许柔婉,徐叁心下一沉,他已经明白李平舟的顾虑。若是他没猜错,这字定是出自女人之手。
    可是在后宫之中,能有本事帮着帝王回批的女人,也只有一个;骑士先生有点暖。
    太皇太后不必去想,这老太太完全是她认得字,字不认得她。不过,太后卫氏,素有才干。
    这份朱批,该是出自卫太后之手。
    卫太后的才干是勿庸置疑的,且具有超一流的政治素养。
    但是,哪怕徐叁不敢招惹卫太后,他也不想看到卫太后干政的局面。
    内阁将奏章传阅完毕,明白的不明白的都等着李平舟的意见。李平舟不由想起多年前,仁宗皇帝当政,他不过一小小的五品御史,因不满方皇后干涉朝政,代笔御批,当朝痛斥方皇后牝鸡司晨,妇人干政。
    那时,李平舟是何等的书生意气。
    如今李平舟乍一看到卫太后的字体,心内已是勃然大怒,他对方皇后的痛恨,数十年不能消减。不仅仅是出自方皇后干政、他自己被流放一节,而是因为李平舟看到了妇人干政的后果。仁宗皇帝晚年,戾太子宫变就是一例。
    可是现在的李平舟毕竟不是以前的意气书生。
    李平舟身为首辅有十余年的时间了,自凤景乾一朝至明湛一朝,经的事多了,风吹雨打这些年,李平舟倔虽倔,可若他仍是以前的李平舟,那么,他做不到现在的位子。
    李平舟叹了口气,他真正在意的还不是卫太后代笔御批之事,卫太后毕竟是今上的亲娘,这与方皇后是仁宗皇帝的老婆完全是两码事。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人比卫太后会更维护今上的统治。
    李平舟真正所担心者,无过于御体之安危了。
    按了按手里的奏章,李平舟起身道,“诸位,陛下已半月未曾上朝,我等身为臣子,当亲去宣德殿请安。”起码,见陛下一眼。
    徐叁也支持李平舟的做法儿,他对明湛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越是忠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越是关心帝王的身体。
    两大首辅都表态了,欧阳恪亦道,“怎么着,都得见陛下一面。”
    一行人去了宣德殿。
    何玉连忙迎了出来,好说歹说陛下正睡着呢,不好打扰陛下养病。李平舟他们也有办法,扑通扑通,在宣德殿寝宫外跪了一排,李平舟沉声道,“既然陛下刚吃了药正在休息,待陛下什么时候醒了,还劳请何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内阁都跪谏了,何玉觉得事儿大了,又劝了一回,“诸位大人但有吩咐,我定当照办。只是这一点儿小事儿,诸位大人在外头这么跪着,好看不好看的另说,就是叫陛下知道,陛下该心疼了啊。”跟明湛呆时间长了,何玉的用词明显也出现了一点儿问题,啥肉麻往外说啥。而且只麻别人,自己觉得是正常用语来着。
    李平舟执拗道,“不必,臣等好些天没给陛下请安,跪一跪,正是臣等对陛下的忠心。”
    “是啊,何公公,你是伺候陛下的老人儿了,如今陛下龙体欠安,还需要公公在一旁服侍。我等虽年纪大了,身子还是硬朗的,跪侯陛下,也未为不可。”徐叁跟着表明立场。若六位内阁跪谏都见不到皇上,这件事就危险了。固此,不论如何,哪怕皇上在昏睡,也得瞧一眼龙颜方能放心呢。
    何玉没法,只得回去了。
    明湛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政事也不必他操心,养的红光满面丰润极了。他这寝宫,等闲人不能进来。明湛要装病,瞒谁也瞒不过何玉的。
    何玉进来一说,阮鸿飞道,“让他们等着吧。”
    明湛问阮鸿飞,“一会儿我躲帐子里,跟他们说几句话罢了;林小池的星际交易之旅。一堆老头儿,年纪不小了,也不好叫他们久跪的。”
    阮鸿飞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傍晚再说吧。”
    明湛已经说好都听阮鸿飞的,自然要遵守承诺,对阮鸿飞道,“来,咱们再下两盘。”他这些天就靠跟阮鸿飞下棋消磨了。当然,亲亲我我的事儿,明湛也没少干,不过阮鸿飞为了避免惹人起疑,常常推三阻四,令明湛大为不满。
    “小玉,你去催催,看看鸡蛋饼做好没?”明湛热衷于美食,何玉出去了,明湛摸着肚子对阮鸿飞道,“飞飞,你说也邪乎,这些天我时不时的总觉得饿。”
    阮鸿飞收拾着棋盘,将黑白子分出来,一面道,“非但吃的多了,肚子也一天较一天大呢。”
    明湛惊道,“你说,我不会真病了吧?”
    阮鸿飞没理他,明湛继续道,“有一种病叫嗜睡症,会不会还有一种病叫嗜吃症呢。”
    实在忍无可忍,阮鸿飞摸了明湛的胖脸一把,“别丢人了,你这几天得长了五斤。幸亏你下面带把儿,不然我还得怀疑你是不是有了身子呢。少吃点儿,不多会儿就用午膳了。”
    明湛最恨别人说他胖,怒道,“在外头就装的跟神仙似的,说话下流的要命。”
    阮鸿飞一笑,拍拍明湛的腰,“你不就喜欢下流嘛。”天天说别人,自己小色胚一样,还不知反省。阮鸿飞觉着幸亏自己正当年轻力壮,否则能不能满足明湛都是一回事了。唉,饥渴了两辈子的明小胖,也难怪了。阮鸿飞颇是体贴的在内心替明湛开脱。
    明湛哼了一声,何玉端来两个外面煎的黄澄澄,里面涂了甜面酱辣椒酱,裹了生菜黄瓜丝胡萝卜丝以及火腿香葱末儿的鸡蛋饼。
    现在明湛病着,吃的多却不能给人瞧出来。都是借了何玉的名头儿去要,鸡蛋饼裹着看不出大小,其实摊开的话,有明湛的脸大了。明湛刚用过早饭,也吃不了两个,阮鸿飞不吃,就赏何玉一个。
    何玉这脸都快跟鸡蛋饼一个色儿了,他其实也不怎么饿好不好?唉,要不说皇帝不是一般人呢,光凭陛下这饭量,何玉就觉着他家陛下有大气魄。
    到了中午,何玉自作主张的抬了桌子饭菜给李平舟等人吃,几位老大人跪了半天,虽不至于头晕眼花,不过脸色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何玉关切的道,“这边儿上倒是有两间空屋子,大人们执意要等着陛下醒来,不如去屋里等。我命小子们收拾出来,大人们也舒坦些。”
    这怎么成,跪谏与在屋子里喝茶等着召见,那完全是两码事儿。
    李平舟客气了两句,断然拒绝。
    徐叁心道,皇帝陛下就够英明的了,在陛下的熏陶之下,何公公也有几分聪明啊。
    一直到下晌午,明湛午睡醒了,见几位老家伙还在外头跪着,不见的话,明湛真担心他们跪出病来,只得勉力一见。
    明湛钻床帐子里等着,屋里满是药香。
    李平舟等在外面跪了将将四个时辰,老命都去了一半儿,这会儿给明湛请了安。帐子里传来几声虚咳,李平舟关切问道,“陛下龙体久不能愈,臣等着实担心。”
    好久,里面才传出两个有气无力的字眼儿来,“无事。”
    半个月没上朝,奏章都不能批了,这叫无事么?
    此时,也不是较这个劲儿时候。李平舟明白,只要是帝王,哪怕病的快死了,也不能给人瞧出虚实来。明湛这种表现,完全符合一位帝王的身份;九阴传人在都市。
    李平舟只得道,“陛下龙体安稳,臣等就放心了。”起码还能说话,脑子听起来也清楚,李平舟放下半颗心,又继续道,“陛下,今日臣等看宣德殿回批,发现字体不同以往。臣斗胆猜着,这些奏章应该是太后娘娘代批的吧。”
    帐子里连一丝声响都没了,李平舟继续道,“陛下,太后娘娘久居后宫,并不知晓前朝国事。再者,太后娘娘毕竟是女流之辈,自来后宫不干朝政。”
    过了半晌,明湛吩咐道,“传笔墨。”
    床边的侍女亲自撩开帐幔,李平舟一看,陛下脸色腊黄,头脸却浮肿的厉害,双目无神,憔悴不堪。想到明湛以往都是精神完备,灵气十足的样子,忽来一场大病竟至如此形容。李平舟不由心头一酸,流下泪来,哽咽道,“陛下还需保重龙体才是。”虽偶有政见不同,到底君臣相得,且明湛心胸开阔,对李平舟颇多包容之处。故此,见明湛病成这样,李平舟心下十分难过。
    就是徐叁等也忍不住心下黯然。
    小太监捧来纸笔,何玉亲自扶着明湛坐起身,又将醮好墨的笔递到明湛手里,铺开雪白的宣纸,明湛左后扶着右腕,依旧控制不住无力的右手,哆哆嗦嗦的写了一行字:朕病期间,太后代为主政。凡回批奏章,若内阁六人齐名封驳,视为朱批无效。
    写完之后,明湛似已用尽全身的力气,手一松,笔就掉到了地上,溅起几许墨痕,明湛嘘声叹道,“用印。”实在支撑不住,又倒回了床间。
    自来内阁权利虽大,可怎么着也大不过皇权,如今李平舟等既担心皇帝陛下的身体,却突然接到此谕,李平舟眼眶一热,又是一行热泪滚下,竟将明湛的手谕打湿两处。
    帝王还没糊涂啊,尽管不得已让太后代理朝政,不过对太后的权限也进行了一定的限制。内阁头一遭获得对朱批的封驳权。这个时候,明湛病着,皇孙年纪尚小,宫里肯定要有一人出来做主理事。哪怕李平舟忌讳卫太后,可是暂时也找不出比卫太后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平舟哭一把抹一把的带着同僚们出了宣德殿,徐叁忍到内阁理事的屋里,才看到让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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