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刺客》第49章跋山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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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馆里,林阆把香菜挑出来,又向碗里加了点醋。她津津有味地吸了口面条,发现戚洺闻筷子不动。
    “这是你请我的第一顿饭。”戚洺闻照她的样子加醋去菜,继而慢慢咀嚼,咽下去后又说出一句:“不错。”
    林阆噎住,碗里冒着热气,袅袅腾腾。
    “戚洺闻,你喜欢我什么?”
    他轻声笑,把碗里仅有的两片牛肉夹给她:“林阆,你不喜欢我什么?”
    相顾无言,惟有吃面。
    林阆心绪翻滚,对他的感觉如同起伏的山脉,沉重而变化。
    汽车大玻璃上印着“舟县”二字,林阆长吁一口气,车子终于来了!
    戚洺闻跟随她上车,两人坐在了后面位置。
    林阆把窗帘拉开一些,遮住耀眼的阳光。她打了一个哈欠,手往兜里一摸,摸出了戚洺闻的手帕。
    火车上,她好像用完随手塞进了外套兜里……
    “送你了。”戚洺闻看她动作迟疑,大方道。
    “谢谢你!”林阆一字一顿,心想:沾满口水的帕子他估计也不想要了。
    回想刚才,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支使的小丫鬟,帮他办临时证明,给他买票买饭。
    他倒好,插兜站旁边,高贵不凡。
    “多久能到?”戚洺闻在旁问。
    林阆看了下手机:“差不多三个小时。”
    戚洺闻点头,又听她说:“我到县里帮你找个宾馆。对了,再借钱给你买个手机。你自己随便逛逛,没事赶紧回去吧。”
    “你要和我住宾馆?”戚洺闻露出笑意。
    林阆瞪大眼睛:“当然不是!你住县里,我坐公交车回家。”
    “一起回家。”戚洺闻语气不容拒绝。
    “我家在小村子里,房子很破,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林阆实话实说。
    戚洺闻道:“没事,我不介意。”
    汽车已经驶动,林阆气结,真想把他赶下车!回到家要怎么和奶奶说?
    自己带回一个来旅游的,朋友?
    她拿出耳机听歌,苦苦思索对策。一只手从眼前伸过去,摘下她右边的耳机。
    戚洺闻戴上耳机,一瞬皱眉。激昂急促的英文歌入耳,女歌手唱得撕心裂肺,她听得投入沉醉。
    他不由失笑,再次对她刷新认识。
    时间在音乐中慢慢度过,天畔渐渐变暗。
    林阆走下汽车,拿好行李箱后,一转身戚洺闻正伫立远望。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西边山影起伏,夕阳的光芒笼罩流云。
    小县城的汽车站设施简陋,几个人举着喇叭边走边喊,舟县口音浓重。
    “刘村走不走!一块钱上车!”
    “舟镇舟镇!过路能停!车马上满了,上来两个就走!”
    林阆再次对他讲:“我家条件真的不好,你确定要去我家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帮你找个舒服的酒店。”
    戚洺闻嘴角勾起:“我说了,去你家。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你再跑了,我去哪找你?”
    “那好,跟我走吧。”林阆偷笑,待会儿你受不了铁定跑回来!
    她快步走到吆喝的女人面前,用家乡话道:“阿姨!我们两个坐车。”
    拥挤的公交车里话声喧闹,几个妇女大嗓门地说笑。有孩子哇哇地哭,女人一边哄一边训斥。
    戚洺闻置身拥挤中,头顶几乎挨着车顶,将林阆护在怀里,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放在她旁边的行李箱上。
    林阆紧紧扶住面前的座椅背,眼神落在老奶奶花白的头发,落在老奶奶手里的碎花布包。
    她努力转移目光,企图忽视身后的戚洺闻。
    车窗外的树木快速倒退,连绵远山轮廓清晰。
    “马上要带我见家人了,你激动吗?”
    戚洺闻脸庞靠近,在她耳畔吐息。
    林阆的耳朵红透,拥挤中无法转身,只好侧头提醒他:“戚洺闻,一会儿到我家管好你的嘴!你记住,我奶奶要是问你的事情,你随便对付几句,别说其他有的没的!”
    她用的是普通话,声音因为激动不算小。老奶奶仰起头笑眯眯地看,旁边的乘客也直接打量他们。
    一个急刹车,林阆手没扶好,冲力下身子向右边歪。戚洺闻将她揽回怀里,顺势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恬不知耻!林阆又气又恼,脸颊通红,勉强转过身正对他:“戚洺闻!”
    她的双手扶在后面椅座上,愤怒的目光渐渐暗淡,旋即腾升震惊。
    车子颠簸晃荡,戚洺闻直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笑得张扬不羁。
    众目睽睽下,车厢里一派好风光。
    小县城的人保守内敛,见一对小情侣穿得不俗,当众拥抱在车里,看起来难舍难分,都不由自主地向他们看去。
    说话声慢慢变小,戚洺闻风头正盛。
    林阆暗自发叹,戚洺闻怎么会这么有力气,每次的桎梏都如铜墙铁壁。
    “竹悉村到了,有没有下车的?”售票员大声问。
    “有!”林阆扯着嗓门大喊。
    戚洺闻将她松开,手不离其腰。
    又是一个急刹车,售票员喊道:“下车的往前走!”
    村口,冷风飘过。
    一条笔直的水泥路直通前方,两边分别是庄稼地和红砖房。远山起伏,霞光映浮云。
    林阆拉着行李箱,看他面容凝重,怂恿道:“我建议你到县城住酒店,趁着天没黑,还有公交车能赶上。”
    “别想赶我走。”
    戚洺闻拿过她的箱子,顺着水泥路向前迈步。路边栽种着一些树木,枝干几乎光秃,落叶从他脚边打过。
    他的目光四处流连,想要将这里的每一处景物映入脑海。这是她的家乡,她长大的地方。
    林阆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走上去。
    黄昏的柔光洒在他们身上,一前一后的影子映照地面。行李箱轮子滚动,叶子吱吱呀呀地作响。时有几只麻雀掠过天空,在电线杆上稍作停留。
    一旁的养鸡场飘来粪便味,裹挟泥土味道混成质朴的气息。
    戚洺闻眉头微蹙,刚要张口说话,后面传来刺耳的突突声。
    一辆三轮车从他们旁边哒哒驶过,留下一排污浊的尾气。
    戚洺闻捂住鼻子将她拉到一边,岂料她激动地追上去,声音满是欣喜:
    “二大爷!”
    戚洺闻和林阆一起坐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噪声很大,车厢边有一些泥土,几个麻袋散乱放着。他们坐在麻袋上,面对面。
    林阆和二大爷在风声车声中大喊着聊天。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戚洺闻用手扶住三轮车侧边,听他们用家乡话聊天。他大多能听懂,林阆的家乡话很接近普通话。
    前面开车的二大爷头戴一顶草帽,精神矍铄,乐呵呵地看向他,又回过头开车,声音大得震耳:“优优,这是你相好的?”
    “不是!”林阆急忙摆手,扯着嗓门说:“我朋友!来旅游的!”
    戚洺闻感到好笑。她容易害羞红脸,说谎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他的目光定格,林阆头发被风吹起,笑容无拘无束。后面流走的房屋树木,成为点缀的背景。
    林阆美得晃眼,连同他心里一晃一晃。
    一天下来,他做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大早追随她上火车,和她面馆吃饭汽车上听歌,感受拥挤的公交车,现在还哭笑不得地坐上了三轮车。
    有生以来,没坐过的代步工具,这一路上体验了个遍。
    她呢,应该时刻在想着赶他走吧。
    想到这些,戚洺闻为自己发笑。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所有荒唐的行为。
    三轮车的轮子压过一个石头,林阆正聊得起劲手没扶好,头往后一仰差点颠了出去。
    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拉回。林阆坐直身子扶好车,戚洺闻脸上的担忧还未散去。
    林阆垂首不语,隐隐的悸动夹杂浓浓的不安。微微抬头,戚洺闻侧头远望庄稼地。
    她莫名地难移目光,不觉想起他在小岛眺望大海的画面。此刻,他竟然跟着她,来到了小山村。一路上不抱怨不离开。
    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养尊处优何等讲究。
    彼时,少爷昂贵的衣服沾染泥土。
    再往回看,衣服肩膀处有她的口水。
    ……
    林阆心虚地扭过头。
    二大爷将车停在家门口,他们已经到了村子里。
    戚洺闻长腿一跃,轻轻松站到地面。
    上车容易下车难。林阆扶住车边,一只脚瞪着车轮,另一只脚在半空摸索。
    刹那间,戚洺闻拦腰将她抱下车。
    二大爷慈祥地看着他们。林阆脸一红,连连道谢后拉住行李箱便向小路走。
    戚洺闻拍了拍外套后面的泥土,又走上前给她拍土。
    “你干什么!”林阆回头一声呵斥,捂住自己的臀部。
    戚洺闻见她脸颊更红,不由地放声大笑。
    他拉过行李箱,打趣道:“你哪里我没摸过?害什么羞。”
    林阆瞪了他一眼,扭头大步拐进胡同。
    戚洺闻拿东西跟在后面,像走迷宫一样穿过胡同,又走进一条小路,走出小路迈进另一条胡同……
    终于,停步在一个铁门外面。
    门口用砖头围出一片小地,大葱茁壮生长。旁边的石墩表面光滑,放有一块草席。
    戚洺闻感到温馨,林阆一把拽住他衣袖,声音刻意压低:“记住我说的话,谨言慎行!”
    说话的人一脸严肃,他嘴角上扬:“好。”
    林阆推开半掩的门,亲切地喊了一声“奶奶”。
    戚洺闻随她走进去,一个小院映入眼帘。水缸旁边摆放着几个花盆,落日余晖洒在小木桌上。院子中央,小火炉冒出缕缕炊烟,馒头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站立不动,静静享受此刻的安和。
    房子里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手拿着锅铲眯眼笑:“我孙女回来了!”
    林阆高兴地跑上前抱住老人,戚洺闻不自觉跟着开心。
    “他是谁啊?”奶奶好奇看向他。
    戚洺闻颔首微笑:“奶奶好!我是林阆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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