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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和阿雅送她们到房间门口,她妈妈回头一笑说,“你们去酒店吃了饭再来,我都安排好了。”说完,也不等秦林他们表态,门就关了。
秦林妈妈支撑不住跟秦林多话,只好先进屋。她的一生,丈夫远离,惟有儿子了。秦林就是她的命。她觉得她最大的心愿已经快完成了,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意外。
秦林小姨扶着自己姐姐躺到床上,“阿姐,你又何必呢?”好哽咽地说,“这个时候一家团聚才最重要啊。”
躺在床上的人大口地喘着粗气,“你不懂,这些事必须有个长辈在才庄重。”她幽幽叹了口气,“以前,我觉得身体好,一点也不急,现在不急不行了。”
“我看阿雅人很好,你放心吧,阿姐。”他小姨抹了抹眼睛,倒水给她姐喝。
“我终究是没有福气啊。”秦林母亲用力抓了一下被子,蹭地想要坐起来,“我不甘心啊。”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姐。”他小姨赶紧入下水来扶她。她却摇摇手,叹了口气,“算了,我认命了。”
“姐,你想想秦林,他已经长大而且很能干,他马上要结婚了,……”秦林小姨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姐姐,好像陷入了沉思。
“他如果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会笑出声来吧?那就让他笑吧,我已经没力气计较了。”秦林母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他小姨震惊得眼泪都给逼了来了。这么些年,她姐姐从来不让他们提姐夫。只要谁不小心说漏了嘴,她就会气得咬牙切齿。现在,她却自己说出来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让妈妈休息下吧。”阿雅拍了拍秦林。
秦林的心里像寒冰遇到了暖流,逐渐融化。他深深地看着阿雅。
阿雅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现在没有外人,不需要演戏,她居然还是喊秦林的母亲“妈妈”。她瞬间有些脸红。
“谢谢你,阿雅。”他给阿雅拿了些零食。“一会才有饭吃,你先垫垫肚子。”
阿雅一点都不觉得饿,还是礼貌地接了,放在桌子上。
“这个镯子还给你啊。”阿雅想把镯子摘下来,秦林阻止了。
“我妈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在秦林的感觉里,阿雅能帮他到这个份上,让他妈妈这么欣慰,哪里还在意一个镯子啊。
“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个镯子值多少钱。”阿雅急了,重点是这个镯子带上去容易,摘下来却有点难。
“不管多值钱,你都值得。”秦林这才认真看看了这个翠绿欲滴的镯子,哪怕是他不懂这些东西,他也知道这个应该不是凡品。
“这个都可以当传家宝了。”阿雅调皮地笑笑,“你别后悔。”从小拿各种珠宝当玩具的阿雅,当然知道它的价值。本来,她想还给秦林的,现在秦林这么说,她就先收下,以后找个差不多的还给他就好了。
“那这个,你可收好了。”阿雅把金丝楠木的箱子递给秦林。
“也给你吧。”秦林没有接,“也是我妈的心意。”
这下阿雅犹豫了。能够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给媳妇的,只怕真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了。
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两套首饰。一套钻头的,一套红宝石的。这也太珍贵了。阿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
秦林也是被箱子里的首饰了闪了眼。他突然想起来,大约两年前,她母亲给他拿了几万块钱,说是要凑个数。想来,这个钱就是用来买这些首饰的。估计母亲把自己所赚的钱都投进去了。秦林不免有些心酸。他记得他母亲说过,他们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别说大三件了,就是一张饭桌也没有。只能把一个洗东西的盆翻过来当桌子。他父亲就给他母亲一对金耳环,还只有3克。这还是花了50块钱从邻居家买来的。
小的时候秦林经常听母亲絮叨这些事。那个时候,她母亲就说过,将来条件好了,一定要置办一套像样的首饰。只可惜他们勤于做生意,直到她跟自己的丈夫劳燕分飞,也没有再添置首饰。这是母亲的遗憾,也成了母亲的执念。母亲这是帮着他准备的首饰呢。其实她一直是一个心很暖的人。她自己遇到的不开心的事,她不希望自己的媳妇遇到。
“你收起来吧,就当这次你辛苦的酬劳。”秦林心里隐隐觉得阿雅值得拥有。或许是她帮了他大忙的缘故吧。秦林看阿雅把箱子递了过来,摆摆手。
阿雅自然知道,秦林不希望她不自在。她笑笑地说,“要是初见知道来这一趟能收这么多礼物,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来。”
这一调侃,秦林才露出了笑容,“她得不到的。”秦林太了解初见,她很传统,很在意这些礼节。他们不是真的夫妻,让她给自己母亲敬茶,初见做不到。
现在想想,还好来的不是初见,否则,即便她照做了,内心也会不安吧。
“还好是你。”这么一想,秦林就不自觉地说一句。
阿雅还是甜甜一笑。秦林是真君子。他其实都知道。阿雅其实很喜欢秦林这样的做人做事风格。爱一个人不强求,可以给予帮助,却不会胁迫。所以,她并不会喜欢陈天昊,也不喜欢陈天昊爱初见的方式。在她的感觉里,陈天昊的爱包含太多自己的需要,也太霸道。不过,因为当陈天昊是兄弟,她无法置喙罢了。
“那我先暂时替你保管,等什么时候你真的结婚,我再还给你。”阿雅郑重地说。虽然,这些首饰在她眼里也不是特别特别贵重,但毕竟可能是人家全部的家底。
秦林没有勉强,轻轻点头。
等他们从酒店回来,秦林迫不及待地闯进了母亲的房间。阿雅就跟在他身边。他母亲已经没有气力,摊在床上了。他母亲看了看秦林,又看了看阿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说,“叫他回来吧。我要走了,不恨他了,也希望他不要再恨我了。”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安详地走了。
秦林知道,他妈妈最终还是牵挂自己的前夫的。只是,他们从此再也不能相见了。
他想呐喊,他想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喊,也没有问,因为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了。知道答案的人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在远方,不会回来了。他转身看向阿雅,看阿雅红着眼圈,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你很累了,去休息吧,明天我先让人送你回去。”秦林这时镇静下来了。一切都结束了,爱也罢、恨也罢,都结束了。
秦林的小姨正要说什么,阿雅已经说,“我陪你。我们给妈妈换了衣服吧。”
死去的人,是要换衣服的。
“这些我们都准备好了,一会就有亲人朋友来帮忙了。”秦林的小姨哭得声音都哑了,“你们快去换了素净一点的衣服再来。”秦林只好跟阿雅退了出来。
“阿雅,你能帮我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感激了。”秦林顿了顿,“明天你先回去吧。”
“这个时候,你就别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阿雅轻轻地说。
唉,活着的人可以骗,所以可以假结婚。死人是骗不了的。民间风俗,可以借媳妇来办丧事,但是这个借也是有讲究的。基本上能借得到,就是认定的媳妇。这话秦林必须跟阿雅说清楚。
谁知道阿雅听完后,很淡定地说,“你可以追我呀。”
秦林以为自己听错了,阿雅却说,“当务之急,是把丧事办好啊。”
秦林点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丧礼繁琐复杂,不管是穿衣还是哭泣,祭拜,都有一套程序。还好有亲戚朋友帮忙,秦林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把自己母亲送走,他自己却病倒了。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伤心过度,总之他现在感觉全身无力,摊软在床上。医生来看过了,说没什么事,只是需要静养。
阿雅每天亲自为秦林煮粥,陪他吃稀粥、配最简单的炒青菜。过了两天秦林好了,阿雅却瘦了一大圈。秦林看着既心疼又着急。阿雅却说,“没事,就当减肥了。”
“你马上给我滚回来。”是阿雅的电话,她没想到电话那头声音那么冲,也没有关小声点。也就是在旁边的秦林听得一清二楚了。
阿雅有点尴尬地捂着手机,“老爷子火气太大,”然后悻悻地退了出来。
“哎呀,爸,你火气真的好大呀。”阿雅甜甜糯糯地回应。
“你这死丫头,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呀。你再不回来,我就派人去押你回来了。”赵敬雄气得半死。自捧在手心的女儿,居然不声不响跑去给别人扶灵。
看着办公桌上的信息,他越想越气。也不知道自己女儿唱的是哪一出。她不是一向心高气傲,眼里只有陈天昊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来。”这边事也了了。阿雅也确实应该给自己的父亲一些交待。
她没有跟秦林同路,而是提前回到了B城。
阿雅走之前,秦林问阿雅,“等我回B城,我可以约你吗?”
还没等阿雅回答,秦林红色脸说,“约会。”
“可以啊,我等你来约我。”阿雅大大方方一美,秦林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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