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系列》第二部第二章飞蛾行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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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样。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这一掌竟没击下去,日为锅里没有人,笼中也没有。人呢?
    吕氏兄弟忽然惨呼如狼嗅,大灶里的火焰中,忽然刺出了两根通红的铁条,忽然间就已插入了他们的小肚子里。
    这两根铁条无声无息的刺出,直到刺人他们的小腹后,才发出“嗤”的一声响。
    一响之后,忽然又无声无息。
    听见这一声响,昌氏兄弟才低下头,眼中立刻涌满了说不出的惊恐惧怕之色。
    他们赫然发现他们的肚子上在冒烟,而且还发出了一阵阵毛燎火焦的恶臭。
    他们忍不住开始呕吐。
    呕吐并不是太坏的事,只有活人才会呕吐,只可惜一开始呕吐,忽然间就吐不出了。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呕吐的死人?你有没有看见过死人呕吐?
    大灶忽然崩裂,两个黑衣人在燃烧的火焰中翻飞而起,就好像刚从地狱中窜出来的一样,黑衣上还带着一星星一星星闪动的火花。
    灯笼是用一种透明的桑皮纸糊成的,高高的挂在一排屋檐下,轻飘飘的随风飘动。
    如果说有人能够藏在这么样一个灯笼里,有谁会相信?
    谁能一直轻飘飘的悬挂在屋檐下,随着灯笼不停的摇晃。
    谁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迸这么样一个酒罐般大小的灯笼里?
    这根本不是可能的事。
    何况灯笼是透明的,就算有一精灵般的人能够把自己的身子如意缩小塞进灯笼悬挂在屋檐,外面还是可能看得见。
    所以慕容门下第二组中战绩最辉煌的虎丘五杰到了这里,戒备之心也减弱了。
    因为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大行家,还不知道江湖中随时都会有一些不可能的事发生,固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人、享、物。
    有一种用很奇秘的方法制成的桑皮纸,其中甚至还混合着一些很珍贵的汞,这种纸就是从个绝对看不到里面的,里面却可以看见外面。
    有一种人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悬挂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把自己的肌肉骨骼缩小到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
    这些人忍受痛苦和饥饿的耐力,几乎也已到了人类的极限。
    虎丘五杰不能了解这些人的耐力,所以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他们心情最放松的一瞬间,灯笼里已经有人破纸而出,人手一刀,刀光闪动,动如电击,在刀光一问间就已操刀割下了他们的头颅。
    这些人割头的动作虽然没有那个红衣小儿那样快,可是已经够快了。
    被他们割下的头颅落地时,有的眼睛还在眨动,有的眼中还带着鲜明的恐惧之色,有的舌头刚吐出来,还未不及缩回去,有人身上的肉还在不停颤动。
    那种颤动,居然还带着一种非常美的韵律,看来竞有些像是一个处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时那种震颤一样。
    ——在这种颤动下,处女很快就会变成不是处女,活人也很炔就会变成死人了。
    为什么生命中动得最美的一些韵律,总是不能久长?
    第一个有人住的地方都有棺材铺,就正如那地方一定有房屋一样。
    有人活,就有人死,人活着要住房屋。死人就要进棺材。
    一个地方的房屋大不大,要看这个地方的人活得好不好。一户人家里的床铺大不大,就不一定要看这一家的男女主人是不是很恩爱了。
    因为恩爱的比例和床铺的大小,并没有十分绝对的关系,有时候夫妻越恩爱,床铺反而越小。
    可是一个地方的棺材铺大不大,就一定要看这个地方死的人多不多了。
    这个小镇上死的人虽然还不够多,至少在今天晚上之前还不够多。
    所以小镇上这家棺材铺里,除了卖棺材之外,还经营一些副业。
    卖一点香烛锡纸箔铁库银,为死人修整一下门面,准备一些寿衣,替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绅士们,写几幅并不太通顺的挽联,偶而甚至穿起道衣拿起法器来作一场法事,写几张符咒。
    如果运气好的话,而且刚好有这档子买主,一个死人身上还有很多东西部可以赚钱的,有时候甚至连毛发牙齿都换一点散碎银子。
    可是他们最大的一宗生意,还是纸扎。
    一个有钱人死了,他的子孙们生怕他到了阴世后不再有阳世的享受,不再有那些华美的居室器用车马奴仆,所以就用纸粘扎成一些纸屋器用,纸人、纸马来焚化给他,让他在阴间也可以有同样的享受。
    这只不过是后人对逝去的父母叔伯祖先所表示的一点孝思而已,不管他们所祭把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享受得到都一样要做的,孝顺的人固然要做,不孝的人有时反而做得更好。
    所以棺材店的生意就来了。
    棺材店给人的感觉总是不会很愉快的,在棺材店做事的人,整天面对着一口口棺材,心情怎么会愉快得起来?
    棺材店的老板见到有客人上门,就算明知有钱可赚,也不能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上门来的顾客,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如果你鲜蹦活跳,满脸堆笑的迎上去,你说像不像话?
    来买棺材的人,就算明知死人一人士,就有巨万遗产可以得,心里就算高兴得要命,也要先把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才对。
    在棺材店里,笑,是不能存在的。可是现在却有一个人笑眯眯的进来了。
    这个人叫程冻。
    程冻今年虽然只有四十七,可是三十年前就以成名,成名之早,江湖少见。
    可是江湖中人也知道,在三十年前他成名的一战之后,他的心和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己冷冻起来了。
    ——一个人成名的一战,通常也是他伤心的一战,一战功成,心伤如死,在他以后活着的日子里,有时甚至希望在那一战里死的不是他的仇敌而是他。
    所以程冻早就不会笑了,可是他的脸看来却好像终年都在笑,甚至连他睡着了的时候都好像在笑,因为他脸上有一道永生部无法消除的笑痕。
    一刀留下的笑痕。笑痕也如刀。
    所以他虽然终年都在笑,可是他也终年都在杀人。江湖中大多数人只要见到他的笑脸,刀光犹未见,就已魂飞魄散了。
    有程冻的地方,就有郭温,两个人形影不离,天涯结伴,二十年来,从未失手。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走进了这家棺材店,郭温手里的一个火折子,灯火闪动明灭,照着后院天棚里五口已经做好上漆直立放着的棺材,两口还没有完工的白木,三间纸扎的房子、四五个纸扎的纸人“二百五”。
    黑暗中惊叱惨叫之声不绝,也不知有多少同伴已落人对方的陷阱埋伏。
    这个棺材店更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对方将会埋伏在哪里?
    程冻和郭温很快的交换了个眼色,眼角的余光,已盯在那三口直立的棺材上。
    两口白大棺尚未完工,棺盖还斜倚在棺木上,棺中空无一物,纸孔的刍人房舍,下面用竹支架着,也没有人能悬空藏进去。
    这里如果有埋伏,无疑就在这三口直立着的棺材里。这两个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手上已蓄劲作势,准备发动他们致命的一击。
    可是等到他们开始行动时,攻击的对象却是那些纸扎的房舍骡马人物。
    他们对这一击虽然极有把握。
    经过那么精心设计的埋伏,绝不会设在任何人都能想象得到的地方,经过那么精心挑选过的列士,当然有能力藏身在任何人都无法藏身的地方。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如果不是这种埋伏,怎么能对付他们这种高手?
    程冻用刀,四尺二寸精钢百练的铁软刀,平时绕腰两圈,用时一抽,迎风而挺,一招“横扫千军”,十人折腰而死。
    郭温也用刀,练子扫刀,刀长二尺八寸,练子长短由心,有时候还可以作飞刀使,刀刃破空,取人自级于百步外。虽带链子,用的却是刚劲。
    双刀齐飞,刚柔并用,在江湖中,这几乎已经是一种所向无敌的绝技。在他们双刀齐展“横扫千军”时,几乎没有人能在他们刀下全身而退。
    这一次也不例外。
    刀光飞舞,纸屑纷飞。可是只有纸屑,没有血肉,他们攻击的对象,只不过是些纸扎而已,埋伏并不在。
    ——埋伏在哪里?
    程冻和郭温一刀扫出,心已往下沉。
    心可以沉,也可以死,人却不可以。心死只不过悲伤麻木而已,还可复生,生死之间,却另”无选择的余地,也绝无第二次机会。
    这一点他们都明自,只要是曾经面对过死亡的人都明自。
    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明白。
    ——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一个人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明?是惊骇?还是绝对冷静?
    我可以保证,那绝不是未曾经历过这种事的人们所想象得到的,我想,大概也只有曾经面对过死亡的人,才敢作这样的保证。
    程冻和郭温的心虽然直往下沉,全身的肌肉却已绷紧。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已将他们生命所有的潜力全都逼人他们的肌肉里,逼人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里。
    只有肌肉的活力,才可以产生身体的弹性推动,只有这种“劲”,才能制造闪避和攻击。
    ——避开危机,攻向另一处潜伏的危机,以攻为守。
    冷静如已冻结的程冻,温良如美王的郭温,在这一刹那间,竟忽然做出了一件他们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们竟忽然极放肆的放声大喝。
    大喝一声,你腔扩胀,腹部紧缩,把肺部里积存的真气全部压榨出来,刚刚注入肌肉中的潜力,也在这同一瞬间进发。
    这种力量使得他们的身子竟然能在一种绝不可能再有变化的情况下,从一个绝不可能的方向,用一种绝不可能的速度翻身回窜。
    刀光闪动,赫然又是一招横扫千军。三口崭新的上好棺材也在刀光下碎裂。
    这一次应该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他们的眼中满布红丝,就像是两个渴血的僵尸,渴望着能见到鲜血在他们的刀下涌出。
    可惜这一次他们又失望了。
    “轰”的一声响,双刀同时钉入天棚的横梁,把两个人悬挂在半空中,像钟摆般不停的摇晃。
    ———次错误,也许还可以补救,两次错误,良机永失。
    ——难道这里根本没有埋伏?
    不可能。
    ——埋伏在哪里?
    不知道。
    程冻和郭温现在只希望能借这种钟摆般摆动的韵律,在最短的则间里使自己的气力恢复。
    只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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