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第七章 当时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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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圆之夜。
    长江之畔,龙渡江头。
    一艘大船在渡头,全船黑沉沉地,只在船头挂了两盏灯,一红一黄,分外夺目,在船头前方,满月刚离了地平线,金黄的月色投在船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溶和在江畔的密林。
    一切看来和平安宁。
    这时离渡头里许远处,数十条人影分作数队,迅速地在绵延江畔的密林内推移,瞬眼间奔至一小的高处,恰好可远眺龙渡江头泊着的双桅大船。
    那批人熟练地伏了下来,不发出半点声息,就像忽地混进了树丛里。
    其中一人喜叫道:“来了!”原来是怒蛟帮后起一辈里,以快刀着名的戚长征。
    他身旁的上官鹰沉声道:“灯号正确,但这艘却非我帮之船。”
    翟雨时在旁道:“这才合情合理,以凌副座的才智,自然不会驾着我们的‘怒蛟’、‘飞蛟’或‘水蛟’招摇而来,引人注目。”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神色仍凝重如故。
    众人都信服他的才略,默不作声,等待他的发言。
    翟雨时双眉蹙起道:“长征,假设你是凌副座,知道对手是逍遥门和十恶庄,你会怎么做?”
    戚长征呆了一呆,道:“我会尽率怒蛟帮精锐,驾着我们的三艘水上蛟龙,全速赶来援助,因他们仍没有能力在大江上向我们挑战。”
    上官鹰浑身一震,脸色转白道:“我明白了,若凌大叔知道莫意和谈应手有庞斑在背后撑腰,一定采取长征所说的方法,一是秘密行动,绝不会像眼下般不伦不类,进不可攻退不可守,前一法是赌一赌庞斑不屑亲自出手,后一法是谨慎从事。”
    戚长征脸容一寒道:“好一个马峻声,竟是无义无耻之徒。”
    翟雨时沉声道:“不要遽下定论。”往后招手,一名青年壮汉灵巧地移上,显是擅长轻功的好手。
    翟雨时吩咐道:“你立即潜至右侧两里外的密林,放出讯号烟花,假设在十息内得不到渡头双桅船我帮的独门烟花回应,立时撤走,也不用归队,迳自设法回帮,去巴!”
    那好手应命去了。
    这时刚好一朵乌云飘过,掩盖了明月,天地暗黑下来。
    众人心弦拉紧,静待事态的发展。
    远方江畔的双桅船一点人气也没有,一黄一红两灯在暗黑愈发明亮。
    “咻!砰!”
    一道烟火在右方两里外的密林直冲天上,爆开一朵血红的光花。
    刹那间天地时间似乎停顿下来。
    但一刻后江畔人影僮僮,几条人影由船舱抢出。
    翟雨时脸色一变,低喝道:“陷阱!快走!”
    数十人立时往后移去。
    上官鹰望往天上,圆月在乌云后露出三小边。心中叹气,他们虽悉破对方的阴谋,但已暴露了行藏,在逍遥门天下无双的追踪术里,他们能逃到那里去?
    明月在地平线上升起。
    八月十五的月亮终于来临。
    浪翻云独坐石亭内,眼光投往君临江水之上的长江夜月。桌上放了十多壶佳酿,正待以酒浇愁。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惜惜在同样又大又圆的明月下,在洞庭湖一只小舟上死了,月圆人缺,生命无常,死别生离,为的又是什么?
    浪翻云拿起亭心石桌上的一壶酒,扬手,壶中酒在月照下化成点点金雨,往石亭下滚流不绝的江流撒去,以酒祭亡妻。
    左手拿起另一酒壶,咕嘟喝了个一点不剩。
    火辣由喉咙直贵而下,再往全身发散。
    “好酒!只闻酒香,已知是产自落霞山的千年醉。”
    浪翻云神色不动,淡淡道:“三年不见,干兄功力更胜与前,可喜可贺。”
    一人由暗影处大步踏出,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坐在浪翻云对面的石椅上,毫不客气拿起另一壶酒,指尖微一用力,捏碎壶盖,举酒一饮而尽。
    这人看来只有三十岁许,面目英俊,高瘦潇,身上灰蓝色长袍,在江风里猎猎飘响。竟是原在黑榜上排名第一,后因施诡计害浪翻云不成反吃了大亏,雄霸北方黑道的干罗山城城主,毒手干罗。
    干罗手一扬,空壶抛向后方远处,落入江水,哈哈一笑道:“人生便如此壶,不知给谁投进这人海,身不由己,也不知应飘往何处去。”
    浪翻云望往天上明月,缓缓道:“干兄语意萧寒,似有所指,不知所因何事,以致壮志沉埋?”
    干罗长叹道:“浪兄淡泊名利,不屑江湖争夺,要来便来,要去便去,那知世情之苦?”
    浪翻云收回目光,望向干罗,苦笑道:“正如干兄所说,一旦给投进这人海,自然受此海流牵制,谁能幸免,谁能无情?”
    干罗长笑道:“说得好,佛若无情,便不会起普渡众生之心。”
    浪翻云仰望亭外夜月,她悄悄升离江水,爬往中天,挥散着金黄的光彩。
    自古以来,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但人世间沧海桑田,变幻无已,生命为的究竟是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
    干罗道:“让我借花献佛,敬你一壶!”
    浪翻云一言不发,再尽一壶,眼中哀色更浓。
    干羁沉声道:“小弟此来,实有事奉告。”
    浪翻云道:“这个当然,只是干兄能在此时此地现身,相信实动用了令人咋舌的人力物力。”
    干罗叹道:“我一个手下也不敢动用,而是亲自出马,追了浪兄七日七夜,才在此地赶上浪兄。”
    浪翻云愕然道:“如此说来,干兄自是不想任何人知悉干兄找我一事,只不知干兄为何有此顾忌?”
    要知干罗在黑道上呼风唤雨四十多年,构行无忌,放手而为,何曾有任何顾虑,但现在竟连来找浪翻云也要偷偷摸摸,不敢张扬,其中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干罗又饮一壶千年醉,才苦笑道:“魔师重出江湖一事,浪兄是否知道?”
    浪翻云默默不语。
    干罗豪气忽起,长笑道:“古人煮酒论英雄,今夜长江满月,千年醉酒,我们可效法古贤,畅论天下豪雄,亦一快事。”
    浪翻云莞尔笑道:“难得干兄有此兴致,让小弟先敬一壶。”
    干罗大笑痛饮。
    这两位黑道的顶尖高手,原本是敌非友,这刻对坐畅饮,却像至交好友,肝胆相照,一点作态也没有。
    干罗抛去空壶,一声悲啸,长身而起,步至亭边,负手仰望天上明月,叹道:“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小弟与浪兄怒蛟岛一战中败得口服心服,三年来潜心静养,每思起当日一战,大有领悟。”
    浪翻云正容道:“当日干兄败在狎不及防四字里,若目下公平决战,谁胜谁败,仍难作定论。”
    干罗摇头道:“非也非也,浪兄覆雨剑已达剑随意转、意随心运、心遵神行、技进乎道的化境,乃古往今来剑术所能攀上的峰巅,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小弟获益良多,所以我才能在这短短三年内,突破以往二十年也毫无寸进的境界,浪兄实乃小弟的长师益友。”浪翻云愕然道:“干兄若以辈分论,足可当我的师公辈有馀,干兄实在太夸奖了。”
    干罗霍地转身,眼中精芒电闪道:“这年纪正是你我间高下的关键,我们的年纪差了三十多年,但你的武功比我只高不低,正代表着你的天分才情,实胜于我,想百年前传鹰大侠,以二十七岁年纪,凭手中一把厚背刀勇闯惊雁宫,先后与蒙古三大高手八师巴、思汉飞、蒙赤行决战争雄,斩杀思汉飞于千军万马之中,于虚悬千丈之上的孤崖跃入虚空,飘然仙去,留下不灭美名,年长年幼,于他何碍?”
    浪翻云长笑起身,顺手扳了两壶酒,悠悠来至干罗身旁,递了一壶给他,道:“说得好,让小弟再敬你一壶。”
    “当!”
    两壶相碰,一饮而尽。
    两人同将目光投往滚滚东流的长江逝水,天上明月映照下,江水像有千万条银蛇,挣扎窜动。
    干罗道:“自浪兄十八岁时连败当时黑道十多名不可一世高手,助怒蛟帮建下基业,名震一时,但却从没有人知道浪兄师门来历,就若浪兄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神物,浪兄可否一解小弟心中疑团?”
    浪翻云淡淡道:“洞庭湖便是我的良师!”
    干罗愕然,望向与他并排而立的浪翻云,后者投往江水的目光,射出深刻无尽的感情,干罗蓦地全身一震,长叹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到最后一句时,音量转细,低回无限。.浪翻霎微笑道:“天下能明此理者,屈指可数,潮涨潮退,晨霜晚露,莫不隐含天地至理,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想当年传鹰大侠观鸟飞行之迹,悟通剑法,后又在雷雨中贯通剑道之极致,以人为师,又怎及以天地为师?”
    干罗霍霍连退三步,一揖至地,正容道:“多谢浪兄指点,他日有成,必乃拜浪兄今日一席话之赐。”
    浪翻云长笑退开,道:“来!干兄请入席,尚有八壶好酒,今晚不醉无归。”
    干羁潇一笑,毫不客气,坐回石椅,两人又尽一壶,频呼痛快。
    干罗话题一转道:“小弟今日此来,实有一事,想和浪兄作个商量。
    浪翻云道:“能使干兄头痛者,舍魔师鹿斑还有谁人?”
    干罗并不回答,沉吟片晌,喟然道:“当今天下形势,黑道本以中原怒蛟碧、西陲尊信门和小弟位于北方的干罗山城鼎足而立,三分天下,而白道自庞斑退隐前,饱受摧残,元气大伤,这二十年来偃旗息鼓,默默经营,成立所谓八派联盟,又有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在背后支撑,似弱实强,与黑道成均衡之势,但庞斑这一出山,形势立被打破,至于发展至何局面,确是难以预料。”
    浪翻云若无其事地道:“庞斑真的出山了?”
    干罗道:“浪兄飘泊江湖,似入世实出世,故此对江湖最近的大变才尚未有所闻。”
    浪翻云首次脸容微变。要知庞斑若要向江湖插手,首先要对付的当然是黑道最大的三股势力,怒蛟帮这被誉为黑道里的白道这第一大帮,自是首当其冲。
    干罗道:“庞斑的首徒方夜羽通过赤尊信的师弟‘人狼’卜敌,成功地控制了尊信门,庞斑亲自出手,击败了‘盗霸’赤尊信,露了一手。”
    浪翻云沉声道:“赤尊信是生是死?”
    干罗两眼射出锐利的光芒,瞪着浪翻云一字一字道:“赤尊信负伤突围而逃,不知所踪。”
    浪翻云一掌拍在石桌上,喝道:“好!”
    干罗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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