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外传》第一回灯火灿长街酒肆深宵惊怪客冻云横大漠冰天雪地驰飞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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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朋友好俊功夫,你贵姓呀?”柳春方要答说姓柳,话到口边,一想不妥,忙即缩口,改说:“姓杨。你贵姓?”那麻子一双三角鬼眼注定在柳春脸上,闻言似已觉出答话不实,仍笑嘻嘻道:“真人不说假话,我叫万子灵,那位冯春冯二爷,这胖子是我们小伙计谭霸,朋友想已知道。朋友这么一身好轻功,令师必是一位人物,他贵姓大名啦?”柳春昨晚才得参与塔平湖机密,初次奉命行事,本不知三人姓名来历,听出口气不是佳兆,一面暗中戒备,一面强忍气忿答道:“我与三位素昧平生,如何能知你们是谁?”麻子见对方有了怒意,全如无觉,仍诡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么,那更好了。那么朋友你一个人,大年底下,急慌慌找谁去呢,咱们哥三个由昨夜起,追兔子追到如今,想找个地方歇歇腿,人地生疏,正没有辙,这会相遇,总算有缘,能跟你去扰杯热水喝吗?”柳春道:“我家在西关,到沟那边看一位长亲的病,就便送点年礼,没工夫奉陪。三位来路双柳沟不是有人家么?如往去路走,红山嘴附近人家更容易找。休看这里人穷,吃的东西,年下家家都备得有,各自请吧。”说罢便要转身。麻子把面色一沉,喝道:“你先别走!”同时,那瘦汉子也气势汹汹迎截上来。
    柳春道:“你我素不相识,无故一再留难,是何道理?”麻子冷笑道:“别装子玩啦!知趣的,引了咱们同到你们庄里,拜望你那头子,要不跟咱们往三道岭辛苦一趟也成。明人不用细表,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就凭你这个样的,打算三言两语就把咱们弟兄支吾回去,没那个事!要不服气,招家伙比划比划倒成,反正得动真格的,这套假门假事你使不开。”柳春心中有病,却摸不清头脑,对方如此无礼,若在平日早已动手,因想起陆萍再三叮嘱,为恐未过沟便与人动手,一有失闪,贻误重任,只得忍气吞声答道:“三位认错了人吧,我是西关杂货店伙,尽人皆知,除了从小爱滑雪,有几斤力气,还会打狼外,从未跟人学过什功夫,你说这些,我全不解。无缘无故,我又有事,大年底下,谁和你们打架?你真要无故欺人,我们也不轻受人欺的。休看你此时人多,我打不过,除非你们打了我便逃走,不在这里做生意,否则一报还一报,我们同族人多,你休想在此立足了。”麻子始终目光注定柳春,闻言好似将信将疑,便道:“你说咱们看错了人,那也许是。实告诉你,咱们三位俱是北京来的差官老爷,奉公缉拿几名要犯和藏匿要犯的窝主,给本城官衙门有公事,刚才瞅你形迹可疑,故此拦住盘问。你要真是安善良民,那也不要紧,反正你前途必有去的人家,要是不远,咱们跟你同去,考查考查你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真话,咱们稍微吃喝一点就走,没你的事。既看上你,打算一说一走,那叫办不到。”
    柳春心想一过沟便有接应,不会怕你,早打好了主意,故作失惊道:“原来三位是北京来的宫老爷,怎不早说呢?那是我表叔,住在沟那边东北角崖洞里面。三位老爷只不嫌脏,请去款待茶点好了。那里就备办不及我还带得有这块上等年糕,加上点奶子,和瓜干一煮,也够三位老爷吃了。”说时,那叫冯春的意似不信,方要张口,吃万子灵使眼色止住。谭霸此行原是迫于无奈,本心实实不愿又走回去,忍不住道:“万老英雄,冯二哥,这厮实是一个本份百姓,沟那边已然找遍,再往前走,平日尽是戈壁浮沙,哪有人家?由他走得啦。”
    冯春把面色一沉,喝道:“谭老四,你拿着这么要紧的差事偷懒,你有几个脑袋!要不念在你平日老实,待他们三位一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说没人,上次你们七个人带两条狗去追差事,怎么会丢了五人两狗?今明儿宫门三杰一出马,准能找出下落。要是跟牛老二报的事情不符,你也一样受不得。要是现在找出线索,不但我和万老大哥面子好看,你也可以将功折罪。因为昨天听绿眉毛疑心你和牛老二受了人的恐吓买动,回来造谣言,想起上辈交情,明知你乏,特意带了出来。原想分点功劳与你,你偏不知情,一口咬定五人两狗是怪物背走的。我就不信有这宗子事,明是窝藏小狗的对头使出人来假扮怪物,不知用什方法把狗先迷倒过去,然后连人带狗一齐擒走。为了显他威风,留下你和牛老二,再故意使出同党来做好人,给你治伤,好叫你二人回来报信,想使我们连着失风,吓退回去。他也不想现在乱子越闹越大,绿眉毛哥三位全出了马,要不办个水落石出,谁敢回京里去!你当是由你的便闹着玩啦!”说时,柳春瞥见冯、万二人身侧不远的雪堆后,有一人影闪过,看去十分眼熟,好似初由西关上路,在途中喂狗耽延,由身后赶向前去的孤身少年。谭霸在他对面,明明看见,面色突变惊异之容,却未向同伴述说,吃完冯春抢白以后,略微迟疑,满面愁容说道:“冯二哥,我说的实是好话。咱们弟兄两辈交情,不比泛常,对与不对,你别见怪。并非我怕懒,只为昨晚绿眉毛打发我们上路以后,我便觉出兆头不好。你非要寻那给我医伤的老人家,刚到上次遇见怪物的地方,再往前走便过不去,绕了好些路仍在原地,有多奇怪!这许不是假的。好容易劝你二位回来,如今又要赶去,我此时心里直跳动,和上次五位弟兄出事时一样。你是没见过那怪物的阵仗,当时那么跑得快,吃它一纵,捞将回来只一撕,便成了两半。这决不是人力能打得过的东西,绿眉毛他们会飞剑,遇上自然不怕,我们如何能行呢?”
    冯春怒道:“只你一人怕死!就算真是怪物,凭我和万大哥这两手暗器,也要了它的命。你瞧这小子是本地人,他能去,咱们就能去,怕它何来!难为你这大个子,这也怕那也怕,干脆回家抱孩子多好。”万子灵也插口道:“谭老四因为适才绕了一阵仍在原处,便害了怕,惟其是这样,才可见暗中有人闹鬼。本来我就不想回走,现在又遇上这小子,所说虚实难分。就说咱们不懂鬼门鬼道,不再往前,也该跟这小子去看一看。都要像你这样,什事都不用办了!”冯春便问柳春:“你既是本地人,可知双柳沟过去三数十里那一带地方,可有什么出名人物没有?”
    柳春听三人只管絮叨,心早不耐,其势又不便突然就走,闻言一想,对头已然跟定自己,反正到了前面非得破脸不可,乐得开开他玩笑,便郑重其事答道:“老爷不问,小人也不敢多口。沟那边,我只到过表叔家,不下雪,再往前走便是戈壁,怪事多呢!人走着走着,听人一喊名字,当时便没有了影,谁也不敢过去。听表叔说,人都由东面绕着走,前行五六十里有一石板搭的屋子,内里有一怪人,那屋只容他一人长年在内打坐,也不出门,也不吃东西。谁犯了他的恶,无缘无故就送了命,再不被怪物抓死。可是过了那里,却是一片极好地方,那边村庄比城里官衙门都讲究。村里有水草有田园,人更大方,买东西永不还价,银子多着呢,只是寻常过不去,想到村里卖货,必须到双柳沟,朝那两株柳树叩上四十九个头,便太太平平过去,要不那怪人会使法,任你走上一年,永远围着那一带转,休想前进一步。我没去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谭霸此时好些关碍,心中有话不敢出口,加以连受冯、万二人讥笑、心中有气,更不再说,只在暗中叫苦。冯、万二人因为昨晚在双柳沟转到天明,不曾挪窝,闻言颇有几分相信,只不好意思出口。冯春道:“哪有这事!我倒要去试试。”万子灵道:“也许夜里有点怪处,管它呢!且跟这小子再跑一趟,咱们走吧。”说罢起身。柳春假作怕官,不敢占先,让三人在前。冯春喝道:“叫你领路呢!小子,当老爷们跟你客气么!”柳春故意说道:“小人从小就会滑雪,要是走太快了,还当我是坏人说假话,想要逃走哩。”万子灵冷笑道:“你自走吧,凭你也跑不了。”柳春暗中切齿咒骂,道声:“小人占先引路去了。”说罢,脚底一按劲往前驰去。
    柳春从小擅长滑雪之技,更受师传,练了数年轻功,有了根底,斜坡下驰本极顺溜,再加存心卖弄,直似弩箭脱弦一般顺坡而下,眨眼工夫滑出去好几十丈。万、冯、谭三人起步稍迟,不料这等快法,疑心要逃,忙也加急赶去。一边急追,冯、万二人早把暗器取在手里,准备稍见可疑,喝止不听,便发出去打倒,再行拷问。柳春更是乖觉,滑到前面,觉出敌人滑雪功夫不如自己,心便放宽了一半,知道再往前急驰必致生疑,地头未到仍有顾忌,且等过沟再说,主意打好,便把脚步止住。冯、万等三人见柳春停步相待,虽觉他快得出奇,终想本地土人从小练习而成,滑行如此迅速,并无逃意,大约所说并非虚言,经此一来,反倒去了好些疑心,不再似前视如仇敌,丝毫不肯放松了。柳春由此起益发卖弄精神,加急飞驰,回顾三人落后,便停步相待,两下相差,最多时竟有一箭之地。不消片刻,赶到双柳沟荒村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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