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外传》第一五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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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沙洲之上,船一拢岸,纪异先往燕栖的树林之中奔去。抬头一看,那千百银燕俱是好好地栖息在树上,瞑目缩颈而眠。仔细一点数目,并不短少,只是不飞不鸣罢了,这才放了心。骂这些燕儿道:“这般娇嫩,昨夜稍微受了点风吹雨打,便没精打采的装死,我给你们拿盐去,看是吃与不吃?”如在往日,纪异每早起床出院,一说拿盐,群燕定要纷纷飞呜翔集,取悦主人。这时纪异骂了两句,竟都头也未抬,只把两只眼睛眨了两下,重又闭上。纪异看出不妙,忙朝外喊道:“外祖快来,这些燕儿全都病了,快想法医它们吧。”
    说时,纪光也已走到,先见满树银羽,群燕俱在,暗喜所料不中。及听纪异这等说法,心里一惊。猛一眼又看到屋外一角,有好几面黑旗上画着白骨骷髅和符咒一般的字样,散置地上,有的折断,有的烧焦,不是原有之物,情知有变,不暇答言,忙往屋中跑去,进门便见一个长才七八寸,周身血迹,满画符篆的泥人,头已粉碎,连同两半截素帛散在门旁桌上。破台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纪光取到手中一看,大意说:留纸人往日经过此地,见湖心沙洲竹屋幽林,知非俗土。昨晚迅雷风雨,山头闲眺,偶见妖气飞过,后随千百银燕。恐妖人多害灵禽,便即跟踪追来,才知妖人下落之处正是此地。想是与屋主有仇,一到便用极恶毒妖法,想将主人全数置于死地,恰值燕群赶回,见有外人侵犯,由两个为首的银燕率领,与妖人拼命恶斗,因为来势猛烈,千百成群,妖人先时骤不及防,颇为吃亏。后来妖人激怒,咬破舌尖,行使妖法。除为首两燕见机逃去外,其余银燕俱被打伤甚重,妖人正要拘役群燕生灵,以备回山祭炼魔法之际,留纸人正好赶到,破了妖人邪法,将他逐走。只惜缓了一步,千百只银燕中了妖法,业已堪堪待死。见为首双燕不住哀鸣求救,因此动了恻隐,取出灵药,逐个解救医喂,直到天明,方始毕事,将群燕一一救转。只是元气大伤,还得养些日,任其栖息树抄,不得劳顿,才可复原。妖人虽然逃去,日后终必重来。屋主返家,可至后山梅坳一带相访,当有指示预防之法。
    书未写着“大颠”二字。纪光看完,递与纪异看了。说道:“幸是昨晚为雷雨所阻,未遭妖人毒手。此事多亏大颠上人仗义相助,适才又蒙那两位姑娘饮食款待。我们受她师徒三人恩礼,无以为报,难得杨姑娘要那银燕,我看你却不甚愿意,实是不对。我也知你素不喜女子,她那几句说话得也太直,使你不高兴;那银燕又是你心爱之物,不舍送她。你明日前去送燕,那燕素来听你的话,你定要弄些花巧,等你转身,便即飞回,往常我俱由你,此事万万不可。那杨姑娘是仙人门下,定有惊人本领。必是看出你的根基虽好,所学还差,见你年幼,所以说话不作客套,并非存心轻慢。你如再不晓事,大亏虽不致吃,定然闹个无趣。须知千百银燕俱是她师所救,纵然送她几只,也是应该。这些灵禽,只要你不从中作梗,去受仙人豢养,决无不愿之理。起初原打算只命你一人前去,如今受了人家大恩,我不能不去叩谢。明早你可挑上两只大而雄健的,恭恭敬敬随我奉往,拜山送燕,千万不可再像今日这等神气。再违我命,我就不喜欢你了。”
    纪异不是不明理,也知燕群是大颠上人所救,送两只与她门徒,理所应该。偏与杨映雪原有一番因果,当时心中虽去了芥蒂,及至次日见了映雪,微一交谈,不知怎的,仍是气不打一处来,以致闹出许多事故。直到后来,杨映雪约同吕灵姑瑶宫盗灵药,两番救纪异,才得化嫌释怨,成了同门至好。不提。
    到了第二日一早,纪光草草进了点饮食,带了纪异,便往梅坳走去。那些银燕,十九尚未复原。只有为首双燕,带了纪异挑出的两只小燕,在空中随行。一路无话。
    行近梅坳一看,前晚倒塌的断峰已然移去。纪光知是大颠上人所为,好生骇然。这四面绝壑围绕孤峰,最近处相隔也有二三十丈,纪异尚可奋力跃过,纪光简直是无法飞渡。二人正顺着绝壑绕行,忽听对面有一女子高呼道:“你们送燕来了么?家师出去了。峰背后有一处相隔更近些,我在那里设有索桥,快到那处去,我好接引你们过来。”纪光、纪异见是杨映雪,便照她所说,奔往峰后。果然有一个所在,一块奇石从峰腰突出,其大可容千人。石边挺生着几根石笋,两岸相隔只有十六七丈远近。那杨映雪已在石上相候,身前盘着一堆麻索。见二人行近,喊一声:“接着。”手扬处,那盘麻索便平空飞出,像箭一般直往二人存身的对崖射来。二人用手一捞,觉出颇有分量,再一看绳头上并无什么重的东西。纪光见这般头轻尾重的东西,竟能随手笔直发出,如非内功练到绝顶,纵有千斤神力,也难办到。越知不但大颠上人是仙侠一流人物,连二女也非常人。正悄悄嘱咐纪异言语举止放恭敬些,杨映雪已在对崖说道:“你们可将此索系在那株大黄桶树上面,看能从索上渡过不能?如果不能,我再过来背你们。”
    纪异先听大颠上人不在家,心里便不愿过去。只因纪光来时再三嘱咐,银燕尚在空中,不曾交与。见纪光已然前走,甚是诚敬,不便说“回家”二字。这时一听映雪又说出这等轻视人的话来,心中气忿,想要还她几句,当着纪光又不敢。便一声不发,将索头系住。心想:“相隔才这一点远,谁希罕你帮忙?我偏要跳过去给你看看。”纪异一面寻思,一面暗中早将气力运足,走向崖边,两足尖一挺劲,竟然飞身纵过。心中正在得意,还未张口,映雪已看出他心意,微嗔道:“你这两跳,昨日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还当这飞索是为你设的么?看你年岁也不算小啦,怎连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快纵回去,将你外祖渡了过来。”纪异闻言,猛想起只顾自己逞能,一时疏忽,忘了先背送外祖,白白被她嘲笑,自然无言可答,不禁把一张黑脸羞得通红,只得转身重又纵了回来,要背纪光过去。
    纪光见他仍是倔强,不听来时嘱咐,未免也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道:“你那么矮小,不比昨日是个急劲,仗着你身轻,纵得它过。须知这飞索渡人,快有快法,慢有慢法,非内功有了极深根底不行。快走似难实易,慢走似易实难,手上得持有东西。你虽常练道家吐纳功夫,一则为日尚浅,二则门径不同,既未习练,仅仗力大身轻,如何能背得我过,这么大山风,难道我这么大年岁,陪你跳崖么?你如不信,也无须背我,你试空身一人走一回试试看。”
    纪异自信从小就能穿枝踏叶,纵跃如飞,哪里肯服,便单身往索上走去。起初提着满身勇气,走得飞快,还不怎觉难。及至离崖三四丈,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一个不留神,身子往旁一偏,竟往侧面壑底翻落下去,再想稳住脚步,已然不能。还算他身子矫健,落时两脚交叉,钩着长索,身子往上一挺,双手将索握住,身子被风吹得晃了好几晃,才行停止。纪光知他平日轻灵敏捷,虽难稳渡,却不至于出错,到此也代他暗捏冷汗。便高叫道:“孙儿,你已输了,就是过去,也不算了。不必站起来,仍照你平时穿跃树枝之法回来吧。”纪异仍不甘服,还想立起试试。好容易才得稳住身形,站在索上,起初不大留心,还可凭着那股子勇气,走得远些。这一格外留神,惟恐二次失足,反倒更难走远,不是偏东,便是偏西。再加山风时来,无法使左右轻重匀称,依旧手忙足乱,翻落下去。不过事前多加一分防备,没有第一次惊惶而已。纪异见实不能立起飞渡,才知天分是天分,学问是学问,没有练过,仅凭天资,终是不行。又听映雪笑声不绝,真是悔恨气恼。没奈何,只得遵照纪光所说,攀索回到原处。
    纪光已折了一枝长竹竿,持在手内。低声说道:“孙儿,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自恃。其实这飞索渡人,如有凭借,毫无难处。我虽不如你的天资禀赋远甚,到底练过数十年武功,且待我走给你看。少时你仍纵过去便了。”说罢,将长竹竿往两臂一斜,端平捧起,径往索上纵去。走十几步,缓一缓,将气匀住,又走。有时遇见大风,人便停住,与风相战,身子竟歪斜在向风来的那一边,却不翻倒,像粘在索上似的。这样时停时进,时缓时速,点水蜻蜓一般,转眼到了对崖。纪异也跟着纵身越过。
    纪光先向映雪行礼,述了来意,便命纪异将空中银燕招下。映雪接在手中,见这银燕动也不动,好似喂养熟了的,好生高兴。说道:“家师昨早回来,言说前晚追赶妖人,在万花坪旧址湖心沙洲一所竹屋之内破了邪法,救了许多银燕,代屋主将妖人逐走。吴师姊又谈起你二人遇险路过之事,才知你们便是那沙洲主人。这里原是家师修道之所,自从移居莽苍山大熊岭后,每年只有春秋两季来往两个月。去年冬天,收进一个女弟子,名叫吕灵姑,是个孝女。家师对她十分怜爱,老恐她一人在山中孤单,这两次来了,均未住多日,总是略微指点便走。昨晚你们如来,还可相遇,今日已回大熊岭去了。行时留话,说你们这几天必来看望,命我转告,你那沙洲上产有一种蛇菌,大是有用。只是如今还未生出,须等明春大雷雨后才有。到时请你务必留下几个,用盐水泡起。明春家师回山,亲自去取。你送我这两只燕儿,倒真灵巧。再经我一训练,明年今日你们再来看时,便两个样儿了。只不知它们离了群,养在我这里,心中愿不?”说时,那两个小燕竟似懂得人意,不住曼声长鸣,拿头在映雪掌上挨擦。映雪见状,越发爱极。纪光应了留菌之事,又把银燕的好恶和喜盐如命一一说了。
    纪异见小燕依恋映雪,心中好生不快。正想朝乃祖示意别去,忽听山角后面有两个女子说笑之声。映雪一听,丢下二人,口中唤一声:“是玉姊来了么。”便往山角后跑去。一会工夫,从山角转出两个女子,一个便是那日所见的吴玖,另一个白衣如雪,背插双剑,生得身长玉立,英姿飒爽,却是初见。吴玖一见纪光带了纪异在前恭候,便抢步上前,答礼道:“承蒙在顾,又赠愚姊妹灵禽,足见盛意。家师离山他去,雪妹想已告知。这位乃武当派名宿半边大师门下弟子女昆仑石玉珠姊姊。那日老先生驾临,因时太仓猝,又未奉有家师之命,不敢多留。今日并无外人,同往洞中小坐叙谈如何?”纪光自是愿意。纪异也动了好奇之想,便将回意打消。
    祖孙二人向石玉珠见礼通诚之后,便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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