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第七章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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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顾四周,林熠已经明白,为什么仇厉没有放出烟花示警求援。
    整片白桦林俱被淡紫色的雨雾覆盖,即使屏息,也难以抵挡毒气从肌肤毛孔向内渗透;此毒不除,冲进来再多的援兵,也不过是飞蛾投火、自蹈死地。
    是什么人设下了这个陷阱,居然要将冥教与青木宫的精锐一网打尽?扫视那一张张卧倒在血泊里熟悉和不熟悉的脸庞,他的心底窜升起浓烈的杀机。
    蓦地胸口一暖,执念玉感应到主人的杀气,释放出温润如水的微芒,令他的神志陡清,重新冷静下来。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场中又有三个人禁受不住毒气侵蚀,吼啸暴起,被林熠先一步禁制了经脉点倒在地。但这么做犹如饮鸩止渴,体内毒气涌动更甚,就算能平安得脱此劫,事后也势必元气大伤。
    他有心将众人一一移出白桦林,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行处理,可甫一接触仇厉二弟子汤坚的肩膀,后者便心生警兆,猛然睁开紫焰咄咄的双目,挥臂就是一掌。林熠无奈之下唯有照葫芦画瓢,先将他点倒再说。
    正这时林外上空响起清越猿啼,风驰电掣朝这儿掠来;小金双目放电,也抬头长啸遥相呼应。光华一闪,青丘姥姥已携着小青飘落到林熠身前。
    她见着林熠也不说话,只低低「咦」了声,抬玉腕弹指射出一溜金色药粉;那药粉碰到紫雾,「嗤嗤」融散成淡金色的轻烟,如滚雪球似的朝四周飞速扩散,不一刻林内金烟缭绕,紫雾渐渐褪色,被风一吹,散了。
    林熠长松一口气,拍开各人被禁制的经脉,问道:「这是什么毒?」
    青丘姥姥道:「与其说它是毒,倒不如说是迷幻剂更加贴切。这是我平生见过的所有迷幻剂里最厉害的一种,不仅久聚不散、能渗透肌肤,而且毫无异味,只消指甲片大小的一团,就能随风飘散,笼罩方圆十数里。
    「唯一的欠缺,就是药粉散布在空气里,会形成淡淡的紫色烟雾,却被黑夜、大雨与密林掩饰,难怪仇厉他们会着道。」
    林熠想了想,问道:「你是否知道当世有谁能配出这种迷药,比如大般若寺?」
    青丘姥姥冷冷道:「大般若寺自诩佛门正宗,未必能有这样的手段。倒是西域秘宗曾保有类似迷幻剂的调制秘方,据说是得自三百多年前的一位中土异人。」
    林熠苦笑道:「这个答案更加糟糕,难不成是秘宗和大般若寺联手暗算我们?」
    青丘姥姥道:「这我可不晓得了。但假如我再迟来一步,林中的人除了你便要全军覆没。」
    她忽然改用传音入密道:「我这次回无涯山庄拜见龙头,他命我转达一个消息。日前天宗宗主戎淡远密会正道八派各家掌门,准备等你在西域拼得两败俱伤之后,便坐收渔利,兵发万潮宫,一举灭了冥教。」
    林熠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不明白。龙头也打算乘这机会一鼓聚歼天宗与正道八派,永除后患。从此之后,正魔两道既可尽握于你手,开启《云篆天策》亦指日可待。」
    林熠默默无言,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小青无限惬意地坐在树梢上,让小金殷勤地挠着痒痒,不时还舒舒服服地打上个哈欠。他禁不住莞尔一笑,道:「龙头好打算,不过,你觉得我应该乖乖服从他的安排么?」
    青丘姥姥徐徐道:「掌握自己的人是你,作出选择的人也是你,我只晓得龙头说过,只要能开启了《云篆天策》,容若蝶便可恢复从前所有的记忆。」说罢身形一闪,敛入空桑珠,接着道:「当然,前提是你先要将她从秘宗手里救出来。」
    「《云篆天策》—」林熠在心中喃喃重复,感觉着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禁锢住自己的命运,推动着他步入黑暗、跋涉黑暗。
    场内仇厉、花千迭修为较深,凌幽如、叶幽雨和邓宣中毒较浅,已纷纷醒来。
    花千迭长身而起,目睹青木宫部众一地死伤,面色惨然,嘿嘿冷笑道:「好个大般若寺,杀人不用刀,不愧是佛门圣地!」
    邓宣昏昏沉沉的脑袋让风雨一吹,又清醒不少,急问道:「花宫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纤盈呢?」
    花千迭手抚白桦树干不答,「喀喇」脆响,坚硬厚重的树干被他应声捏碎一块。
    邙山双圣一跃跳起,白老七破口大骂道:「**你的老贼秃,竟敢暗算老子!」
    白老九接口骂道:「脑袋不长毛,想不出好事,等落在老子手里,全都一个个活剁了他喂王八!」
    仇厉尚能保持贯有的镇定,但冷漠的目光扫视过冥教伤亡教众的尸体时,也禁不住掠过一抹悲哀与愤怒,回答道:「我与花宫主率着本教和青木宫一共三十五位高手应约前来,提早了小半个时辰,在林内等候盘念方丈。
    「不料没有等到正主,我们这些人却中了弥漫在雨雾里的剧毒,接二连三地神志错乱,杀意大盛,在林中自相火拼起来。
    待到察觉情形不对,想退出白桦林,已然晚了半步,为抵御毒气侵袭,唯有就地运功,辛苦支撑。」
    凌幽如问道:「这么说盘念方丈并没有如约前来?」
    仇厉嘿然道:「他要是来了,不等你们赶到,我们这些人早就没命了。」
    林熠平静吩咐道:「凌长老,放召集信号。」
    凌幽如应道:「是!」挥手打出一枚银色烟火,在高空中轰然绽放。
    木仙子睁开双眼,心有余悸道:「好厉害的剧毒!花宫主,看到盈儿了么?」
    花千迭竭力抑制住怒火,沙哑着嗓子回答道:「盈儿只怕还在他们的手上,我们这是中了大般若寺的陷阱!」俯首看见一名心爱的弟子身插数刃,仰面躺在血水里,饶是他魔功精湛、心如金石,也忍不住潸然落泪。
    林内悲声四起,锺魁、汤坚等人围跪在雁兆的尸首边,亦是无声哽咽,风吼如泣,痛愤满怀。
    仇厉阔步走到雁兆尸体前,冷然训斥道:「哭什么,你们几个追随我这多年,还勘不透生死离别么?今日是雁兆,明天说不定就是我仇某。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婆婆妈妈、呜呜咽咽?」
    他纵横天下多少年,从未吃过像今天这样的大亏,连座下的弟子都不能保全,虽然眼里没有落一滴泪,可心底杀念如炽,沸腾如火山熔浆。俯身抱起雁兆冰冷的尸首,无语间,「喀喇喇」一记雷电将他的脸照得雪亮,说不出的狰厉可怖,没有一丝血色。
    锺魁等人站起身聚到师尊周围,齐声悲啸。其他的青木宫与冥教教众闻声而起,不约而同作啸呼应,将隆隆的滚雷声也盖了过去。
    长啸久久徐歇,白桦林内人影晃动,天石宫、金牛宫和冥教洞天、幽天诸部的人马络绎赶至。众人见此情景,无不悲愤交加,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中。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林熠的脸上,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血债血偿,妄敢犯我者,虽远必诛,虽强必灭!仇副教主—」
    仇厉高声应道:「属下在!」
    林熠道:「传令放出所有眼线斥候,搜寻盘念方丈和花纤盈的下落;凌长老,协同青木宫花宫主处理善后,将死难兄弟的遗体整理干净,找一处附近的秘宗寺院暂存,等斩下凶手首级献于灵前,再行祭奠火化。」
    花千迭扬声道:「林教主,今晚惨死在白桦林中的,至少有一半是我青木宫的部属。敝宫愿与圣教同进共退,和大般若寺誓不两立、不死不休!」
    邓宣紧接着朗声附和道:「金牛宫愿与圣教同进共退,踏平大般若寺!」
    石品天嘴里叼着根稻草棍,一面嚼得津津有味,一面嘿嘿笑道:「没说的,踏平大般若寺也得算老夫一份。」
    邙山双圣乱混江湖时日长久,何曾像今晚这般受人暗算,差点丢了一双老命,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着,更窝了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闻言异口同声道:「对,先宰了老秃驴,再拆了他的和尚庙!」
    群情汹涌间,猛听有人叫道:「林兄弟,我总算找到你了。快,快去救盈姑娘!」
    人丛分开,挤进一名中年男子,由于真气耗损甚剧,面色变得苍白,身上衣衫湿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尚在冒着若有若无的白蒙蒙蒸气。
    在场众人听见他提及花纤盈尽皆一楞,除了林熠外,居然谁也不认识来人。
    倒是花千夜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急忙问道:「姚人北,你知道盈儿在哪里?」
    姚人北点点头,喘息道:「我曾经送给盈姑娘一枚玉佩,要她在万分危急时捏碎扔到水里。大约三个时辰前,我正赶往圣城要为林兄弟助阵,冷不丁心生感应,便晓得是盈姑娘出事了。
    「我当下改变路线,循着‘锁心玉’传递警讯的方向找寻,约御风飞行了三百多里,查到了一座秘宗寺院。」
    他起初的几句话说得若断若续,到后来越来越流利,显是功力迅速恢复之故,接下来继续道:「我潜踪匿迹在寺院外打探,竟发现大般若寺的盘念方丈和盘岗长老,正率着门下六名弟子驻驾于此。
    「姚某自忖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守候了一个多时辰,又寻不到机会潜入,我只好悄悄离开,想联络上林兄弟再图解救。正巧看见白桦林上空有烟花爆散,便赶了过来。」
    他三言两语述说完经历,众人大为振奋。
    邓宣迫不及待问道:「姚大哥,那座寺院在什么地方?」
    姚人北道:「那个地方叫雪风谷,里面有座名叫‘着空’的寺院。我粗粗打量,里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个秘宗僧人,再加上大般若寺的人,实力颇不可小觑。」
    白老九抢先道:「那又如何,咱们只管杀过去,把那破庙给平了!」
    仇厉轻轻放下雁兆的尸体,缓缓道:「林教主,请你下令!」
    林熠颔首,道:「洞天部留下收拾善后,其他人各按序列,由姚大哥引路前往。」
    命令一下,林内两百余人除了洞天部的教众,一起随着林熠和姚人北御风而起,往西北方向的雪风谷飞去。
    滂沱的大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成了众人最好的掩护,谁也不会料到,此时此刻,正有着一股愤怒而庞大的洪流跨越雷雨,杀奔着空寺。
    众人在雪风谷山崖上落定,鸦雀无声地俯瞰谷底。狂风暴雨里,崖顶皑皑积雪被卷吹而起,形成一蓬蓬白茫茫的浪涛,更增肃杀之意。
    邓宣、花千迭、仇厉、石品天父子等各家的首脑人物,肃立在林熠身侧,姚人北伸手指向崖底隐有一点微灯的地方,道:「那里就是着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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