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七章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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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离约定期限仅剩最后一天的当日下午,苏芷玉终于孑然一身悄抵越秀。
    屈翠枫见着苏芷玉,竟是暗自松了口气,因为有她在,年旃等人便断不会胡闹。
    果不出其然,苏芷玉一到,年旃与林筹不约而同拆了露宿的帐篷,齐齐退走。似乎他们都觉得只要这位天一阁阁主驾临,他们便尽可走人了。
    在与越秀剑派的一众首脑寒暄过后,苏芷玉并未急着和小蛋见面,而是由屈翠枫引着前往屈箭南夫妇的坟前祭扫。
    他们夫妇二人的坟墓与越秀剑派诸位先贤一般,默然伫立于接天峰后山的「千秋岗」上。往左首,便是已故的老掌门屈痕之墓,还有屈箭南父母也被一并合葬在屈痕的墓穴侧旁。而在屈箭南夫妇坟塚的另一面,又立起了一道新的墓碑,那是三月前不幸命丧南荒的前任掌门杨挚。
    祭拜过后,苏芷玉伫立在屈箭南夫妇的墓前久久不语,更无丝毫离去的意思。
    屈翠枫只好在一旁乾等着,有心和苏芷玉说上几句话以打破眼下难堪的沉寂,可又深知在这位玉姨面前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不小心说漏嘴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
    忽然,苏芷玉轻轻说道:「翠枫,你可清楚,若非楚师姐嫁给了令尊,南海天一阁阁主的位子便极有可能是她的。可为了你父亲,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这个令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远走越秀。」
    屈翠枫愣了愣,不明白苏芷玉为何突然提及这段往事,欠身道:「小侄听说过。」
    苏芷玉道:「安阁主曾在楚师姐出阁前问过她,这么做将来会不会后悔?楚师姐回答说:「比起天一阁阁主的宝座,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更值得珍惜。」能与令尊屈箭南结为连理,白首偕老,实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功名也好,权位也罢,都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所以她绝不会为此后悔。」
    屈翠枫心头一颤,隐隐约约觉得苏芷玉似乎意有所指,但转念一想:「我也忒多心了,杨掌门是欧阳姑娘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站在先人墓前触景生情,随口说几句而已。」
    就听苏芷玉接着道:「令尊确也值得楚师姐为他抛下一切,相随天涯。当年他为保全姬姐姐的名声,宁愿受人误解,最后还险些丧命在雪原剑下,却自始至终坦然自若、无怨无悔。这样侠骨柔情、光明磊落的男子,世所罕有,也是楚师姐的福气。」
    屈翠枫听她赞颂自己的父亲,心下颇为高兴,沉声道:「小侄一直都希望能以先父为榜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负爹娘生养之恩。」
    苏芷玉点点头道:「但愿你能牢记今日之言。其实人生在世谁能无过?令尊如是,你丁师叔就更别提了,可他至少明白,大节不亏知错能改,最终以二十如许的年龄被仙林公推为天陆第一人。那既是对他修为的推崇,更是对他为人的嘉许。」
    说着,苏芷玉的唇角逸出一缕温柔笑意,道:「你瞧,我怎么又把话题扯远了?」
    屈翠枫笑道:「有朝一日,小侄若能像丁师叔一般成为天陆第一高手,也不枉此生。」
    两人在屈箭南夫妇墓前又肃立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红霞满天,方自回返玉华苑。
    用过晚膳,苏芷玉提出欲见小蛋一面。她的身分不同于鬼锋等人,屈翠枫也不能拦阻,便又陪着往软禁小蛋的庭院行去。
    刚到门口,苏芷玉神情一动,微含诧异道:「是谁在院子里布下的法阵?」
    屈翠枫暗叫一声惭愧,将林筹探访的事说了。
    苏芷玉一边审视庭院里的情形,一边听他说完,颔首微笑道:「原来是林老先生的杰作。」
    屈翠枫素来佩服苏芷玉之能,问道:「玉姨,你瞧出他布的是什么阵法么?」
    苏芷玉淡淡一笑道:「北海仙学果真有独到之处,此阵的奥妙我也不敢说已然尽识。」
    她左手在胸前横捏法诀如佛祖捻花,玉足轻移,斜斜地往右侧跨出一小步,身形顿了顿似在用心观察阵势的变化,而后再起左脚笔直朝前踏出一尺三分。
    屈翠枫少年时,在父母的严厉教诲下对奇门遁甲之术亦曾有涉猎,可如今瞧着苏芷玉衣袂飘飘,莲步轻摇,竟全然识不出其中玄机,更莫遑论她所用的破阵法门。
    他正努力回忆对照自己曾苦学过的一干奇门遁甲秘笈,想从中找出端倪,忽见苏芷玉姣好的身影在门后一晃,不知怎地,立时隐入一排花架后消失不见。
    屈翠枫心叫糟糕:「不好,我光顾着琢磨她如何破阵,竟忘了跟她入院。」
    只听苏芷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翠枫请在外稍后,我很快就回来。」
    屈翠枫懊恼得差点跺脚,心道:「该死,玉姨也会跟人耍花招!不知小蛋私下会和她说些什么?这可怎生是好?」
    他心知自己贸然闯入院中亦是徒劳,说不定反会引起苏芷玉的疑心,只得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外,眼巴巴等着她出来。
    苏芷玉不费吹灰之力撇下了屈翠枫,在院里东一转西一折,须臾的工夫便到了软禁小蛋的屋前,就听里面的无涯方丈问道:「苏阁主可是来探望小蛋的?」
    苏芷玉在门前停步,盈盈欠身朝内施礼道:「大师辛苦了,芷玉铭感五内。」
    门一开,无涯方丈亲自出屋相迎:「苏阁主无须客套,贫僧已恭候大驾多时。」
    两人刚一进门,小蛋已从里屋迎出,欣喜道:「玉姨,您来了!」
    苏芷玉点了点头打量小蛋,见他精神奕奕,神色间毫无愁苦焦虑之情,暗自欣慰道:「这孩子的定力不弱,更难得的是胸怀坦荡。」
    她含笑道:「这两日的事我已听翠枫和年老祖说了,可还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多住一宿。」
    小蛋不以为意道:「这儿很好啊,我一点都没觉得委屈。玉姨,年老祖也来了?」
    苏芷玉道:「非但他来了,鬼锋先生和一众北海豪杰两日前也都到了山下。」
    小蛋一听鬼锋竟也为了自己的事情不惜放下修炼,万里迢迢地南下越秀,心中感动不已,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丁叔的伤势好转了么?」
    苏芷玉道:「他的伤已然无碍,只是不宜长途奔波,被我强留在天一阁。有你雪姨陪护照料,尽管放心。」
    小蛋道:「那就好。」从怀里取出一个用牛油纸裹起的小包,交在苏芷玉手上道:「玉姨,如果明天我下不了越秀山,请您将它转交给丁叔。」
    苏芷玉依言收下,问道:「小蛋,我能见一见尹仙子么?」
    小蛋将苏芷玉和无涯方丈请入里屋,尹雪瑶正倚在软榻上闭目小憩,听着众人进屋的动静并不睁眼,佯装熟睡。
    苏芷玉也不在意,看过尹雪瑶的气色,微微惊讶道:「小蛋,尹仙子这两天可有服用过什么药丸?」
    小蛋一惊道:「除了无涯大师送的玉露百洗丸外,我还给她服过几颗林老先生给的丹药,有哪里不对么?」
    苏芷玉笑道:「你别紧张,我是没想到尹仙子的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才这么问。」
    小蛋讷讷地笑了笑:「敢情是这样,改日我还得好生谢谢林老先生。」
    可一想到自己也拿不准是否有「改日」的机会,心头一沉,急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搬过两张椅子,请苏芷玉和无涯方丈落坐。
    三人闲谈良久,竟似心有默契只字不提明日公审之事。
    尹雪瑶像是在卧榻酣睡,实则始终留神着无涯大师等人的谈话,只盼能从苏芷玉的口中听到些许破解凶案的线索,可这颗定心丸一直等到苏芷玉起身告辞之时,都没能服下。
    小蛋刚将苏芷玉送走,回到里屋,尹雪瑶突然睁开双眼直直瞪着他,低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屈翠枫杀了欧阳修宏?又为什么对前两日发生的事提都不提?」
    小蛋没有回答,屋顶的霸下已哀叹道:「就算苏阁主和屈翠枫之间的渊源比跟你深厚得多,但你至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她吧,这并不算背后告状对不起兄弟啊!唉,这下可完了,保不准得陪干爹坐一辈子牢了。」
    尹雪瑶气道:「你这该死的兄弟义气!好啊,看来我和小龙都是在杞人忧天。小蛋,你打定主意要背一辈子黑锅啦?」
    小蛋过意不去,声若蚊蚋道:「你们都别生气,我没事的。」
    尹雪瑶不理他,半晌后,侧目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缓缓道:「小龙,如果真的这样,咱们就一起轰平了这越秀山。」
    小蛋无奈地将视线投向窗外,蓦然,他的身躯一震,神情就像见了鬼一样,目不转睛地默然如塑,呼吸顿止。
    窗外的月色下,万劫天君一袭青衫也正面无表情地对视他。
    尹雪瑶却不认得这个相貌英俊更有几分说不出妖艳的青衣少年,可甫一对上从窗外射来的森森目光,心里便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不由暗生戒意,纤手悄悄在被下攥起一把毒粉。
    片刻的死寂过后,万劫天君漠然说道:「有个人想见你一面。」说罢,闪身退后,没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小蛋的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屏紧了呼吸,望向窗外的庭院。
    片刻后,一张久违的熟悉玉容缓缓出现在他的眼帘里,彷佛时空被无限地拉长放大,瞬间,天地间的所有倏然远离,只有那两双眼静静地彼此相望。
    小蛋如中魔咒,呆呆地伫立在床榻前,嘴唇翕动了两下,可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窗外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忽然绽开一抹淡淡笑意,似忧伤,似喜慰,那万种的柔情宛若漫天的星辰拂面,照亮了庭院里的凄清夜幕。
    她的樱唇动了动,尚未开口,两行晶莹的泪珠业已悄无声息地淌落,看得他心疼,瞧得他神醉,浑然忘记了身外一切。
    「乾娘!」霸下第一个回过神来,从屋顶迫不及待地一跃,扎进罗羽杉的怀中。
    罗羽杉紧紧捧着霸下,泪光里有笑,在屋中烛火的映照里闪烁着惊心动魄的美,轻轻呼唤道:「小蛋——」
    小蛋哽咽了,木讷的脸上亦露出一丝笑容:「太好了,至少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罗羽杉痴痴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后,朱唇轻颤着如呓语般问道:「你好么……」
    小蛋心一酸,走到窗前,强自笑着安慰道:「我很好,过了明早就没事了。」
    罗羽杉一省,稳了稳激动的心绪,低声道:「万劫天君已答应我了,明天替你作证。」
    小蛋怔了怔,却慢慢摇头道:「不用了。」
    罗羽杉彷佛没有听见,颤抖冰凉的玉指抚上他的面颊,低低道:「你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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