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殇》第十一章往事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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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一个人,是一场自我折磨的痛苦修行,你越想超脱,越会把自己折磨得千疮百孔,你越想忘记,那些令人心痛不安的情绪就越萦绕在你的心间,让你思绪不宁。
    早年间,月遥曾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几百年前,有一位修成仙体的世外高人,因为爱上了一个自己无法得到的女人,最终走火入魔。这高人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心痛难忍,为了解脱,于是在月夜之下,他把自己的心挖了出来,埋在了一颗枯树之下。
    那之后这高人就遁入了魔道,成为了一个无情无欲的魔王。
    现在想来,人只有无心才能无情无欲,只有无情无欲,才能真正忘却这世间的烦恼忧愁。
    “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叶白已经醒来,他看到龙月遥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垂泪看着外面的大雪,忍不住问道。
    月遥听了声音,知是叶白醒过来了,她低下头,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转过身朝叶白莞尔一笑,柔声问道,“你醒了!”
    “你过来。”叶白的声音仍很虚弱。
    月遥走了过来,叶白艰难地抬起身体,靠在床头边,苍白的脸笑了笑,轻声地说道,“你大不必如此,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月遥听了,脸上浮出一丝艰难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叶白有些吃惊,问道,“你如何知道?”
    “因为你连在梦中都一直喊着她的名字,说明她在你心中很重要。”月遥幽幽地说道。
    叶白冷笑了一声,长长地舒了口气,才缓缓地说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哦?”月遥瞧着叶白,脸上透着好奇。
    “我是爱过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婵妍,她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叶白平静地诉说着。
    “她应该很幸福!”月遥由衷地羡慕道。
    “她并不幸福,相反,她很痛苦,因为她只是我爹在无意中救回来的一个落难女子,而我却是千羽楼的少主,她爱我,但不敢接近我。是我色令智昏,拿着花言巧语骗了她,她才跟了我。我爹发现后,要将她逐出千羽楼,而我却在我爹面前,当着千羽楼八门十二宫的门人弟子,忤逆我爹说非她不娶,我爹一怒之下将她打落千羽楼。”
    “那她是死了吗?”月遥关切地问。
    叶白摇头,继续缓缓地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死了,那时我万念俱灰,心想着一定要找到她,即便只有尸体。我在东黎找了她整整两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我来到西湘,在赤水江边,有一个老翁告诉我,几个月前他见过我说的那位女子,她还跟他订了一条鱼,叫他钓到一定要留给她,无论多少钱她都给,她还预付了两锭金子,因此老翁印象非常深刻。我听了,万分高兴,便求着老翁一定要钓起她要的那条鱼。老翁钓了十天,终于钓起了他说的那条鱼,那是一条非常稀少罕见的红色鲫鱼,只在那赤水江才有。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们约定取鱼的日期,过了五日,她真的来了。再次见到她,我非常开心,我本想立刻冲出来见她,却在无意间听到她和老翁提起,说这条鲫鱼是为她丈夫买的,她的丈夫得了一种怪病,需要这赤水江的鲫鱼做药引。我当时心中不信,便偷偷地跟着她的身后,尾随到了她家里。那是个看上去很平常的家庭,她口中所说的丈夫不过是个体弱多病的书生。但我可以看得出,他们十分的恩爱,我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想到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我悄悄地离开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恼恨,我恨我自己,也恨她,为什么她宁愿跟着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也不回到我的身边?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我想了很多很多,脑子想得胀痛难忍。为什么一个曾经说此生只爱我一人的女人,现在可以如此随意地爱上别人?难道爱一个人不应该天下无双,无可替代吗?”叶白越说越激动。
    龙月遥忧心地看着叶白,叶白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那些日子我喜欢上了喝酒,那时候就觉得,酒真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人在心念俱灰的时候还有事可做。在外面游荡了几个月,我便回到了千羽楼,我以为自己能缓过来,我以为自己的内心可以在时光的流逝里渐渐变得宁静。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越想忘记她就越会想起她。我的内心痛苦,扭曲,喝多少酒都无法再变得麻木。我无法释怀,渐渐变得疯狂,狰狞,甚至想过大开杀戒。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我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失去控制,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于是便趁着自己还清醒,散尽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
    “原来你真是为了一个女人散了自己一身纯厚的灵力。”月遥有些可惜地感叹道。
    “江湖中人,皆以为我痴情,为了一个女人散了自己的修为,其实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叶白自嘲道。
    “那你也是为情所伤,也算是痴情了!”月遥安慰道。
    “不,我并不是痴情,我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罢了。”
    月遥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能听叶白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真是痴情,我就该在她被我爹打下千羽楼的时候发疯,而不是在见到她和别人相爱的时候,所以我并不是痴情,我是自私。再后来的事情,你可能也都知道了,为了弥补心中的缺憾,填满内心的空虚,我便开始扑蜂戏蝶,我记不清楚自己祸害了多少女人,她们或深情也好,或为了钱财也罢,我自游龙戏凤,只图一夜风流。”叶白说完这些,内心似乎平静了许多。
    “那,那你对我,也,也是为了一夜风流?”龙月遥羞羞怯怯,闪闪躲躲地问道。
    “从那场情伤之后,我不敢再对任何女人用情,当你问我,我是否会负你,我心中一颤,仿佛那一刻我才清醒,我已经伤了太多女人,我不想再伤你。你是个好女人,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却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了我,你把自己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习惯的自己,说实话,我很感动。”
    叶白终于袒开心扉,那一句“我很感动”颇为用情。
    “但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做什么,更不必为我改变你自己,其实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叶白言语中充满真诚,他此刻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
    龙月遥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叶白笑了,月遥也笑了,然后他们的目光一起朝着窗外看去。
    夜初央,雪初停,窗外的天地,风光大好。
    第二天,龙啸天与龙月遥一起送别叶白。
    冰天雪地,大地皆覆盖在白茫茫的雪下,天地一眼看不到尽头,伫立江山,遥望便是远方。
    “此去山高水远,多多保重。”龙啸天终于客气了一回。
    “多谢,龙兄自己也保重,往后有什么难事,便来千羽楼找我。”叶白说道。
    “一定,一定!”龙啸天笑呵呵地回道。
    叶白看了龙月遥一眼,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一身劲装铠甲,金冠束发,柳眉如剑,目光如电,风雪天地里,更显飒爽。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叶白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的惊鸿孤影,便消失在茫茫无尽的天地间。
    龙月遥面带微笑,牵着马,转身往回走,她的心情似不再如昨日般沉重。
    龙啸天此刻仍不可置信地问,“那一晚,他真的没有碰你?”
    “没有!”龙月遥白了龙啸天一眼,大声回道。
    龙啸天呵呵地笑了笑,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问道,“靠,那他还是个男人嘛?”
    龙月遥听了,在龙啸天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就你是男人,见了姑娘就迈不开腿。”
    龙啸天腿上被踢了一脚,疼得咬牙切齿,一边捂着腿,一边追赶着龙月遥,辩解道,“我,我那叫多情,对,就是多情。”
    情之为物,颇为神奇,相爱,不用说开始,分手,也不用说再见。
    或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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