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萍踪》第一卷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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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并一夜未睡，次日起来，便跟随程堂主学习降龙十八掌。
    这降龙十八掌乃是江湖中的至高武学，一掌之中包含了数十种甚至上百种变化，甚是繁复。陆并虽然天资聪慧，一时间却已记不住那许多，三日下来，也只是勉强学会了其中较为简单的三掌。一掌名唤“龙腾九霄“、一掌名为“飞龙过境“、另一掌则叫“神龙摆尾“。
    直到第三日晚间，陆并才将这三掌演练娴熟，不觉汗颜，道:″我匆忙间只能记住这么多了，明日比武怕是不成？“
    程堂主笑道:“够啦！单凭这三掌便足可纵横江湖了。明日比武之时，不到万不得已就别用这掌法。以免帮中弟子惊世骇俗，徒生猜忌。”
    陆并点了点头。心想这降龙十八掌既为丐帮不传之秘，哪能轻易示人，只怕你这套掌法也是来路不正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卯时方过，净衣派帮众便齐聚分舵大厅，他们群情振奋，个个一副摩拳擦掌跃饫欲试的样子，就好像每个人都要上台比武较技一争长短一样。显然这个副堂主之职对他们来讲，无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几位长老又各就各位，端坐在台后的竹椅之中。程堂主例行公事般地宣布了一番比武的惯常规则和注意事项，比武就算正式开始了。
    因陆并是程堂主首要推荐的人选，所以便由陆并担任擂主。净衣派自程堂主和几位长老以下，包括各位香主以及净衣派所有弟子，都可上台挑战，最后胜者为王即可坐上副堂主之位。
    程堂主宣布完规则后，陆并便往台中一站，全场霎时肃穆非常，气氛十分紧张，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众弟子几乎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程堂主朗声道:″有哪位弟子先上来挑战陆并陆少英雄……“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高声道:″让张某人来会会这位少年英雄！“
    只见蓝影一闪，一人纵身上了擂台。身法奇快，可见轻身功夫十分了得。
    众人仰首看时，见那人一身蓝色锦袍，头上发髻上扎了一块红色方巾，身材五短三粗，膀阔腰圆，长相甚为彪悍。正是净衣派临安分舵十大香主中的张胜武张香主。
    有人在台下轰然叫好，道:″张香主，看你的了！“
    “把那小子打下去，副堂主非你莫属！“
    “是啊！净衣派的堂主岂能让外人来做？“
    张香主冲台下抱了抱拳，道:″多谢各位兄弟捧场。张某人尽力而为，不让大家伙失望就是！“
    回头向陆并抱拳道:″在下张胜武向少英雄讨教高招！“
    陆并有生以来，自投身在震远镖局习艺近九年，除了上次在醉仙楼迫不得已与金刀咐马对敌以外，尚未和人面对面拆招动过武。他自小便像颗珠儿一样被人娇宠着，哪知世间险恶？岂知今日为了一代帝王千秋梦而不得不与人再次以武胜武，一争短长。心中虽然豪气冲天，但面对眼前咄咄逼人的江湖好手，却亦难免生出几分惧意来，一颗心脏一时间七上八下突突乱跳。
    陆并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借以稳住心神，保持心情不那么紧张，硬着头皮抱拳还了一礼，道:″愿领张香主赐教！“
    张胜武道:“好说、好说。“双手握拳，平胸一抱，右前左后，同时右腿前伸半步，脚尖点地，左腿后蹲成俯步。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梁山好汉行者武松的“伏虎拳“。
    陆并见此，当即静气凝神，双拳收于腰间，两腿横跨半步，齐与肩平。左手单掌一划立于胸前，右手变拳为掌缓缓平平推出。摆的却是师门八风拳起手式“推窗望月“。
    张胜武道:″好。原来是八风拳霍总镖头门下高足。领教了！“他长相短小而粗鲁，说话却彬彬有礼，显得极不相衬。
    只见他双拳一挥，左腿暗暗用力，突然腾空而起，左臂虚晃，右臂着力，使了一招″擒虎抡臂砸拳“，迳往陆并当头砸到。
    陆并岂甘示弱，见他来势汹汹、形如奔雷，不敢硬接，百忙之中退步回撤，避其锋芒，还了一招″风起云涌“。
    张胜武一击未成，脚刚落地，便以一记″醉步侧身抡拳“反击其胸。陆并喝了一声:″来得好！“脚下滑步疾走，双掌起处，幻起满天掌影，隐含风雷之声，不退反进，便与张胜武拳来脚往斗在一处。
    二人这一战，可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间竟然棋鼓相当，难舍难分，成了胶着之状。
    张胜武眼见久斗陆并不下，身为香主的他，在净衣派弟子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有些挂不住脸面。心想，难怪程堂主极力举荐这小子担任副堂主之职，原来确有几分过人的本事。需得怎生想个法子，才能将他击败？
    然而，陆并此时也是心下焦躁万分。自己身为擂主，若然连第一个上台挑战者都久斗不下，那么越往后岂不越艰难？台下这么多净衣派弟子中，正不知还有多少人对这个副堂主之位虎视眈眈？自己要经过一场又一场的连珠而战，且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方能算胜出，才能臣服众人，才能理所当然地坐上副堂主的宝座。
    思忖间，张胜武一招“骑虎盘龙扫腿“，双拳虚击，身形电转，倏地进步出腿着地扫来，直取陆并下盘。他是看准了陆并游走之际，下盘虚浮着力不稳，是以才灵机一动，攻他下盘，只要一击功成，便可将陆并摔倒台上。
    陆并虽然临敌经验并不十分丰富，但他年纪轻轻，又加之惯常练习的师门八风拳，便是以步法矫捷配合变化无方的掌式而成拳，久而久之身体转动极是灵敏。眼见张胜武扫腿攻到，已明其意。当即冷哼一声，将计就计，待张胜武右腿扫近，将触未触之时，突然顺势使了一记″灵燕侧翻身“，堪堪避过他这横扫千均的一腿，乘其一扫落空，腿力收势不住之机，借势打力，在他右肩上轻轻一推，道:“张香主。承让、承让！“
    只见张胜武一个礅实的身躯便即平平飞出，在擂台边上碰撞了一下，猝然坠下台去。幸得台下有人伸手接住，才不至摔落地上。
    张胜武脸上胀得通红，头也不回地冲台上抱了抱拳，沉声道:“张某人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便给人扶了下去，混迹在人群之中。
    陆并好不容易侥幸胜了一场，不由轻嘘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了不少。
    却正此时，只见人丛中挤出一个人来，扬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我们这点微末伎俩都老得不成啦……待小老儿斗胆会会陆少英雄。看看八臂哪吒霍震山赖以成名的八风拳倒底能称几斤几两？“
    众人循声看时，见说话之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篷头垢面，一副睡眼惺松、半梦半醒的样子，仿佛他自娘胎一下地便没睡过一天好觉一般。身上的衣衫亦是纽不对扣，穿得左长右短、参差不齐，只见他右手紧握一杆大烟枪长约三尺，说话间也不忘了凑到嘴中吞云吐雾。
    众人一愕之际，便即回过神来，霎时间欢呼声、口哨声四起，更有击掌吶喊之声，响如雷鸣，此起彼伏。原来此人正是净衣派前任堂主袁铁枪。
    袁铁枪原名袁大龙，年轻时因长相英俊潇洒，行事风流倜傥，便深得众多市井淑女的亲睐，而他除了吸烟成瘾和空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外，亦别无是处，唯独好拈花惹草、引香度蝶。因此落得个“花花公子袁铁枪“的名号。后来在西北道上凭借一杆三尺烟枪，力挫西北悍匪“龙城三英“，一举成名，江湖人称“铁臂银枪“。后加入丐帮后，被力推为净衣派堂主。原以为他会因此而一改往昔陋习步入正途，岂知“江山易改，本姓难移。“终于在一次与人妻女翻云覆雨时，被人当场捉了奸，因不堪被人毒打，一怒之下犯了杀戒，便被丐帮执法长老责罚一顿，贬去了堂主之职。
    只见袁铁枪步履歪斜，形如醉汉，缓步走至台前，将烟枪掷于台上，空出手来抓住台椽，伸出右脚搭在台面上，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勉强爬上台来，还未站直，却又因脚下虚浮一个趄趔，差点摔下台去。
    台下众人一声惊呼，随即又发出一阵轰然笑声。
    有人说:“袁大烟枪，你还是回家去抱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大腿吧，那才是你的拿手好戏呢！就别来这儿丢人现眼瞎掺和啦。“
    “是呀！这净衣派堂主岂是你能做得来的？“
    “你在那活儿上铁枪不倒，在擂台上未必能成，还是下来吧，小心摔坏了铁枪！“
    众人嘻嘻哈哈，人言人殊，多是讥讽诮骂之声。
    袁铁枪也不以为忤，冲台下讪讪笑道:″久未活动筋骨，脚下无力，见笑、见笑。“
    陆并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心道:“此人一副痨病鬼模样，居然还大言不惭，不屑我师门八风拳。待会看我不用八风拳揍得你满地爪牙才怪？不过，下手之时用力切记不可太重，否则给一拳打得半死，于众人面前忒也不好看。“
    程堂主面有不悦，走到几位长老面前低语了一阵。几位长老一脸无奈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均自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袁铁枪跌跌撞撞地走到陆并面前，将烟枪凑到嘴边，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斗中的烟丝在他一吸之下烧得“嗞嗞“作响。
    袁铁枪一吸之后，噘起布满胡渣的嘴唇缓缓地吐了两个烟圈，突然一口长气呼出，一道浓烟便直奔陆并面门卷来。
    陆并不防他有此一夷，鼻息之中给猝然间大大地吸进了一口烟雾，立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被呛得差点咳出了眼泪。
    袁铁枪幸灾乐祸地道:″对不住、对不住！得罪莫怪……得罪莫怪。“
    陆并怒意渐生，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前辈请了！愿领赐教！“
    袁铁枪双眼眯缝，摇头晃脑地盯着陆并看了半晌，突然大喝一声:″接招！
    烟枪起处，势夹劲风，便奔陆并乳下″欺门“穴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