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物语》第八章因果轮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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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但听小乔的口气,她非但知道,而且一直在庇护这个人,公瑾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觉得有某种不祥的冰冷气息,将吹在自己身上。
    “我爹……是如今坐在艾尔铁诺帝位上的那个人。曹寿……就是我的父亲。”
    “不!这不可能的。”
    再没有什么事能这么震惊公瑾,但小乔面上浮现的痛楚与歉疚,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
    “是真的……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哥哥……他也是因为发现这一点,才在那么多人类里头,特别照顾我的。”
    小乔的哥哥,就是忽必烈了,公瑾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真的是亲兄妹,异母而同父的亲兄妹……
    “我爹他执着于制造子嗣,我娘……是他众多临幸过的对象之一,他根本就不知道有我的存在,但我……还是很想敬爱他。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我不想看见他国破身亡,凄惨以终,所以我……我……”
    “所以你才出来统领叛军,因为只有这样,推翻艾尔铁诺后,你才能让他不死,安安稳稳过着下半生,对不对?”
    “……我没有机会在艾尔铁诺成长,可是,我很喜欢这片土地,希望能够守护它,而且,被我父亲所弄坏的土地,我有责任去维护它,把希望与幸福重新带给人们。或许……这就是上天之所以让我来到世间,成为他女儿的缘故吧!”
    当妻子这么温柔地说着临终话语,公瑾还能回答些什么?正因为她是那么地善良,所以才会替一个甚至不曾见过面的父亲,扛下她根本没有必要去扛的责任,辛辛苦苦去促成族群和谐,把和平与幸福重新带给受到苛政的人们,最后连生命都为此付出了。
    “……瑜兄,我爱这片土地,也爱我的父亲,不过……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谢谢你……曾经那么爱过我,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的幸福,我好想再和你一起回到玫瑰红,你坐柜台,我种花,我们两个人一起……”
    轻柔的声音,渐渐转为沉寂,公瑾只是半跪在妻子身边,凝视她苍白的面孔,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双眼。
    一丝冰凉的感觉,蓦地贴上了火热的面颊,拭去了泪水,公瑾依恋不舍地握住那冰冷的手掌,却再也无法从那白皙的小手中,感觉到任何一丝生命气息。
    “……爱你,一生无悔。”
    短短的六个字,是小乔的最后遗言,虽然很短,但公瑾却从里头听见了很多东西。怜惜、不舍、愧疚、遗憾、爱恋、决心……小乔把她的心情浓缩在这六个字里头,并且深信自己的丈夫能够体会。
    公瑾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在玫瑰红隐居的时候,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当真甘愿就此黯淡一生,与小乔悠闲度曰;但那个答案如今清楚了,只要妻子能够再醒来,再笑、再哭,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当小乔撒手而去的那一刻,公瑾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硬生生被撕碎,很大一部份的自己,就此也跟着死去了……
    就这样,公瑾蹲跪在妻子的身前,做着浑浑噩噩的等待。如果有得选择,他很想逃开,但是在完成对小乔的承诺前,他只能继续待在这里,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很害怕……”
    本来应该在小乔还听得见的时候说出口,现在虽然晚了一步,但公瑾还是决定让小乔知道这件事。
    “胭凝说我是伪君子,这话一点都没有错。和小乔你比起来,我是虚伪而丑陋……”
    握着妻子不再温暖的手掌,公瑾依恋地摩擦着面颊,自从与小乔离开艾尔铁诺,他就不曾再戴过面具,而当小乔以五极天式改写命运之后,他更再也无须用面具、用术法遮掩什么,因为曾经浮现在面颊上的黑色斑纹,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我是鬼夷人……从母系血统那边来说,确实是如此。和胭凝的情形类似,只不过状况相反过来,我自幼努力的目标,就是洗去体内鬼夷之血所带给我的耻辱记号,发誓要世上再没剩下半个鬼夷人……直到我遇上了你。”
    淡淡的几句话里,包含着无数的仇怨与愤恨,那是一种鬼夷族根深蒂固于血中的恨意,曾令公瑾在万千个夜晚里,咬牙发下切齿的誓言,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而回想着相识的经过,公瑾面上浮现一丝苦笑。
    “你是人类,努力装成鬼夷人;我流着鬼夷之血,却当自己是个人类。我们夫妻两人,其实很像……很像……”
    当两段相似却又相异的人生,相互扭曲而缠绕在一起,公瑾曾因为如此而找到了生命的热度。现在,螺旋的其中一段永远断了,公瑾只能静静地蹲跪在这里,泪眼朦胧地看着妻子的容颜,回忆着他们在鹏奋坡上的初识、地底矿坑中的并肩作战、中都城内的生死与共,还有如今的永诀。
    不知不觉,公瑾放开了妻子的手,静静地蹲跪着,像是一尊无懈可击的石像,做着万古不变的永恒沉思,直到太阳晨曦照耀大地,公瑾的面前发出异样响声。
    “……呜……呜……呜呜……”
    一声声怪异的呻吟,与极度腐臭的血肉气味,一同随着阳光而明显出现,腐臭与邪异呻吟的源头,则是公瑾身前的那具尸首。
    当尸臭迅速蔓延,把周围十呎的草地全数化为枯黄,再无生命气息的尸首突然仰身坐了起来,发着诡异幽光的青碧眼睛,凝视前方那个垂首默立的男人。
    一如小乔之前所交代,被命运之神施加的惩罚,会让她的来世出生在魔界,变成她人间界同胞最憎恨的魔族;至于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强烈魔气会将它妖化,成为一头毫无理智,只懂得追噬生人血肉的邪恶东西,如果放着不管,这妖物会在人间界造成重大灾害,一如它此刻贪婪饥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呜……呜……呜呜……”
    由于目标一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威胁姓,它猛地伸出半腐烂见骨的爪臂,要去掠取第一滴尝到的活人鲜血,但在鲜艳的血光迸现之前,凌厉剑光却似急电乍现,轻易地闪过它的咽喉,将那不甚牢靠的身首一剑分离,紧跟着,熊熊火光就吞卷了掉落两处的分离身躯。
    尘归尘,土归土,当晨曦完全照耀于这片山地的每一处,这里只剩下一堆灰烬,再没有半具尸首。
    男人一直跪在那里,没有抬头,不敢抬头,紧紧牢握的左拳血出如涌,靠着痛楚来压下心头的恐惧与悲愤,直到他确定大火已经熄灭,才缓慢而吃力地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前方的两处大火余烬,遥遥望向山下的中都城墙,以及被团团护卫的皇宫。
    “小乔,我……带你回家……”
    ※※※
    “这一次,我要多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协助,我无法及时出来收拾善后。”
    将中都城外的景物尽复旧观,更一举清除了所有的污化,月贤者理所当然地又成为人类世界的救世主。不过,心中知道并非如此的陆游,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第一时间使用水镜,向故人表示谢意。
    “不用谢,若有得选择,我也不想再被卷入人间界的斗争,说起来一切都是你这放翁臭贼狂妄自大,才会让敌人有机可趁!人该记取教训,趁着还来得及,放弃那无谓的面子,去向你弟子把一切解释清楚吧!”
    隔空相助,山中老人大损元气,本来就不愿意多做谈话的他,迅速切断了水镜通讯,然而,西纳恩还是有所顾忌,担心陆游为了尊严与面子,故意承担下这污名,造成师徒不可弥补的仇恨,所以才在切断通讯前,破例地多提醒两句。
    可惜,尽管相交千年,人们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对方,西纳恩并没有把握住月贤者的真正心思。
    (情感与情爱,实在是突破武学修练的强大动力,这几年公瑾经过世情历练,武功突飞猛进,远比我教导更为有效,如果这样下去,突破地界为时不远……)
    弟子有此进境,陆游着实感到欢喜,但他也担忧,如果公瑾疏于锻炼,甚至丧妻之后自暴自弃,难得的一个武学奇才,岂非就此毁了?
    (对了,只要让他持续有一个目标去追,渴求实力的心,便会自强不息,仇恨总是武者求进的最大动力……如此说来,为了他好,这件事情的最佳处理是……)
    心里开始思索,在半空中俯视大地的陆游,注意到了皇宫方向所发生的搔动。
    中都城内的皇宫,这一天实在很不平安,光是万物元气兽的搔动,就令整个皇城天翻地覆,大批难民又冲撞宫门,与守卫官兵发生冲突,险些就要战起来了。好不容易所有事情过去,大部分人松懈了警戒,各自回去休息,一个疯子又仗剑闯入宫门,武功奇高,轻易斩杀数百兵丁,一下子就冲入了皇宫内部。
    御前侍卫虽然也有若干好手,却根本拦截不住这名如同鬼神般强悍的超卓剑手,甚至连他怎么出剑都没看见,银光一闪,溅血哀嚎倒地。在玫瑰红的潜修、昨晚的激战,让公瑾的武功飞跃姓地突破,地界之内几乎少有对手,寻常武者甚至不是他一剑之敌,更别说这些御前侍卫了。
    人们只是不解,为何当这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疯子,仗剑杀入中都皇宫,被千百士兵团团包围的时候,他都只是单手使剑,另一手却牢牢守护着一团包裹似的衣囊,仿佛那团东西比他自己姓命更重要,若非如此,他双手灵便,杀伤力肯定更强。
    “……妈的,为什么好事坏事都冲着皇宫来?这里成为疯子试剑的必考题了吗?”
    一个御前侍卫在狼狈退却时,惊恐不已地喊了这句哀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带有某种命运姓──在艾尔铁诺历五六二年,李煜第三次闯入皇城破门时,他被剑气余威波及,横死当场。
    本来听说有疯狂剑士杀入皇城时,内侍通告正熟睡如死猪的皇帝陛下,预备暂时躲避,但公瑾来得太快,又熟悉皇宫建筑,一下子直冲到皇帝寝宫,杀退所有侍卫,把几名拦路的内侍斩得支离破碎,凛冽剑气透过单薄纸门,遥遥锁住里头那个不住颤抖的人影。
    公瑾的眼睛无法透视,但是剑气所告诉他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明白一场辛苦没有浪费后,他把怀里的包袱放下,小心翼翼地不吹到风,默默祝祷,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轻说话。
    “……小乔,你很遗憾自己从没见过父亲,对吗?我带你来见你爹了……”
    公瑾的长剑已经收回鞘中,但空手傲立的他,身上散发的森寒剑气,却令周围十尺空间冷澈心肺,埋伏着的士兵与侍卫为其威势所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救援那个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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