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阴阳命》第六十四章除鬼[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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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听见纪悠的问话抬起头来,淡淡一笑,然后站起来大跨步地走向她,在纪悠来不及反应前已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纪悠又羞又气,“钟宁,你——”
    钟宁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处,低低地道:“别太大声。如果你不想让老人家有所疑虑的话,最好乖乖配合我。”
    纪悠的心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卑鄙的人,还想用外婆来胁迫她?!
    “小悠啊,你们快来——”外婆在床上唤她的名字。
    纪悠在瞬间失去的心魂得以收回,钟宁已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嘴角轻扬,脸上浮起一种“我也没有办法”的笑意,拉着柔荑一起走到床边。
    “小阳啊,”外婆拍拍纪悠的一只手,因为病痛而愈显干瘦的脸上疼爱流露无遗,“真是个乖孩子,一早就来看我。”
    小阳?!她的心猛地一颤。
    外婆又断断续续地说:“你快去泡杯茶来给人家,要不削个水梨也好……这孩子照料我也有小半天了,现在一定累了,你别不懂事……自己的男朋友当然要体恤……”
    纪悠无意识地紧咬住下唇,心里已明白了大概,不由地苦笑,外婆她老眼昏花,一定是把钟宁错当成了蔡阳。她住在老人院的时候,蔡阳曾陪着纪悠去看过她多次。
    哼,可是他为什么不点破呢?
    他是天之骄子,生下来就是光环笼罩的宠儿,怎么能够容忍自己沦落为别人的替身?
    纪悠转过头看了一眼钟宁,他耸耸肩,回应她的又是那种“我也没有办法”的笑意,只不过这个笑容已没有刚才那般轻松。
    “小悠——”外婆又在叫唤,纪悠赶紧低头看她。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摸摸外孙女儿娇嫩的粉颊,然后老皱的脸上就绽开笑容,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一样,怜爱地问:“渴不渴?肚子饿不饿?”
    “外婆,我不渴,也不饿。”纪悠抓着外婆的手,轻轻地贴在脸上。
    “年岁大了,要学着照顾自己……要是哪天老天爷一起风,把我这个干枯的老婆子卷走了,你也要好好的,别饿着冻着了自己,也别老挂念着……外婆一把年纪了,也活够啦,要不是舍不得你——”
    纪悠赶紧拦下她的话,“外婆,别说这样的话,你身体好着呢!没有风,哪里会有什么风?我把窗户都给你关得严严实实,不会有一丝风吹进来的。”语气执拗得像个孩子。
    外婆笑了,“这孩子,我也就打个比方……”她咧开嘴,干瘪的牙床上颗粒全无,纪悠心头一酸,目光便被泪水迷蒙了一片。
    外婆转头看向钟宁,“小阳啊,我让小悠削个梨给你吧?”
    “外婆,不用了,我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动手的。”钟宁的声音很轻柔,像极那些恭敬而体贴的晚辈。纪悠听见他的那一声“外婆”,心头一震,不由地五味陈杂开来。
    正想在包里翻找面巾纸,不期然钟宁已走到她身后,自作主张地俯下身搂着她的肩颈,笑眯眯地对外婆道:“我不舍得让小悠做这些有危险性的事呢。”他刻意表现得很亲昵。
    呵,纪悠没想到顶着蔡阳的身份,他还乐意演这样一出无聊的戏码。
    她很不耐,身体反射性地就想推开他,但一抬头看见外婆期许的目光,只好隐忍了下去。
    好吧,既然这是外婆乐意看到的景象,她受一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年轻人,削个水果会出什么好歹?”外婆在笑,双眼都快眯了起来。
    “外婆,你不知道,小悠的这双手我很宝贝的——”钟宁似乎入戏甚深,自说自话地握起纪悠的手,而双臂也由此把娇躯拢得更紧,“要是一不小心割破了皮,留下难看的疤痕,我会懊悔一辈子的。”他搂着她,话说得亲密,姿态也显得愈加亲密。
    要你多管闲事?纪悠侧头白了他一眼。
    外婆被他哄得呵呵而笑,忽然又咳嗽起来,连咳了几下,声音沉闷,到后来竟发不出声了,微微张着嘴巴,只喘息得厉害。
    钟宁急忙放开纪悠,凝神看着外婆道:“好像是被痰堵住了。你别慌,我们马上叫医生。”他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病床边的呼叫铃。这时,纪悠忽然对他起了一丝感激之心。
    几个护士很快推门而入,负责替外婆主治的段老医师随后跟到。他一进门就径直走到病床边,只看了一眼就下达指令:“马上抢救!小张,快去拿吸痰器。病人的呼吸道被痰堵住了,必须马上把痰吸出来,否则有窒息的危险。”
    纪悠只得焦虑不安地让到旁边,心神全部都凝聚在病床中的外婆身上。似乎感觉钟宁在身后扶住了她,轻轻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她任由他的手环抱过来——此时此刻,她哪还有闲心跟他计较这些?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位叫小张的护士小姐拿来吸痰器,然后将长长的塑料管插入了外婆的口中,大概是要通到气管中吧。不知怎么,纪悠感到自己的心越来越慌,双腿也有些虚软无力,几乎快站不住。
    钟宁似乎察觉到了,干脆把她抱到窗边的椅子上,单膝跪在边上,对着她轻轻微笑道:“别怕,傻孩子,外婆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时,钟宁几乎已成了她唯一的依靠,纪悠泪眼迷蒙地问他:“真的吗?”
    “嗯。”钟宁点点头,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乖乖的,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抢救还在继续,其中一位护士小姐忽然走过来对她微笑道:“纪小姐,你好像太担心了喔。根据我们的经验,在这种抢救过程中,病患的家属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我们还是建议去外面等,在里面只会越看越心焦。”
    “可是……”她根本舍不下外婆。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你。”钟宁替她接下话尾,然后搂着娇躯,半推半哄地把她带出了监护病房。纪悠一步三回头,快到门口时,钟宁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干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径直走到走廊里的长椅上。
    “你干什么啊?!”纪悠猛地回过神来,见自己正坐在钟宁的双腿上,立时又羞又气。
    “我不干什么,”钟宁扣住她的腰,阻止她站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才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想让你少些压力。”他的语调很温软,目光也在明亮中带着一些令人感到温暖的东西,纪悠却很害怕。
    够了!他又在扮演柔情绅士了,是不是?
    她硬着心肠说:“能让我减少压力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你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钟宁淡淡一笑,似乎不在意,“傻孩子,现在我要是消失了,只怕你会更害怕,更有压力。”
    纪悠止不住冷笑:“你的自恃未免也太高了吧?”
    钟宁居然把手一摊,装着无可奈何地叹一句:“看来我方才那些体贴的举动都付诸流水了。”
    笑话!他以为她很稀罕吗?!
    趁着他把手放开,纪悠赶紧从他膝上逃了开去,简直像躲瘟疫一般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结果直直撞上后面的墙壁,背颈酸痛得要死。噢!她咬着牙,不想让表情泄露她此时的难堪。
    而钟宁没有流露想把她捉回去的意图,似乎为了避嫌,他干脆把双手枕在脑后,悠闲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把那一幕全收入了眼中。
    监护病房的门开了,方才那位护士小姐探出脑袋来,“病人已经无大碍了,你们进来吧。”
    纪悠犹如得到特赦令一般,顾不得背部传来的略微疼痛,更顾不得计较钟宁那调侃的眼神,立时快步走了进去。外婆躺在病床上,神情已正常如初,只是双眼闭着,气息微弱,似乎快睡着了。
    她?纪悠以眼神询问段老医师。
    老医师淡淡一笑,示意她一切安好。
    纪悠这才彻底放了心。回头又见钟宁已站在她身边。因为外婆已脱离险境,纪悠的心情一时大为顺畅,转头看向钟宁的那一眼竟然也含着笑意。
    这令钟宁喜不自胜,都笑眯眯地紧紧陪在她身边,太过柔和的目光让那几位年轻的女护士都不自禁一直偷偷看他。
    “好了,随我出来,我有些话必须提前跟你们谈谈。”段老医师的面目忽然变得有几分凝重。
    纪悠的心立时一紧,刚刚松缓的氛围在霎时又变得紧张。钟宁握起她的一只手,纪悠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只是嘴角微弯,目光依旧明亮柔和,不由地让她感到些许安心。
    一等他们走到走廊上,老医师就开宗明义:“化验结果已提前出来了——”他看了纪悠一眼,“我们在她的脐部附近发现了恶性肿瘤,基本确诊是横结肠癌晚期,做椎管麻醉手术的话成功的几率很小,不做的话,反而还能多拖一阵子,所以你们一定要慎重考虑。其实——”他看着面前的女孩欲言又止。
    恶性肿瘤、癌晚期?
    纪悠一听到这七个字,脑中就“轰”地一下,仿如炸开了一朵蘑菇云,一下子身形轻飘地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恍惚中只听到钟宁在说:“我们承受得住,您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唉——”老医师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其实依我们院方的保守看法,还是建议你们取消手术。老太太毕竟年纪太大了,身体又虚弱,即便我们按前例有70%的把握,现在也会降至30%,甚至更低。”
    “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我们需要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只能到时再给院方一个明确的答复。”钟宁一边小心地扶着纪悠,一边回答。
    “的确应该如此。”老医师点头。
    “那么我们先回去了。”钟宁向他告辞。
    纪悠一直到坐进钟宁的车里,才恢复大半的知觉,眼泪夺眶涌出。
    “小悠——”钟宁的声音有些绷紧,他在驾驶座上探过身来,双臂张开,好方便她抱住他。纪悠再也不愿意顾及他曾带给她的不堪,放任自己扑入他的怀中,无声地让泪滚滚而落。
    ****
    西郊墓园。
    外婆过世了。
    天上正在下着雨,不大不小,纪悠站在外婆的墓碑前,分不清脸上流下来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很好,如今她在这个世上可真算是了无牵挂了。没有亲情,没有朋友,没有伴侣,连生活的希望也没了,除了这个苟延残喘的肉身,老天爷把她的一切都剥夺了,剥夺得干干净净!
    她不想移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跟外婆在一起。
    “小悠,雨越下越大了——”是钟宁在拉她。
    地下掉落着一把黑色的伞,是钟宁刚才要帮她撑时,被纪悠推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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