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第六十五章生死同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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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狂暴,气氛僵窒如死。所有心都被拎在了喉咙口,等待一次足可影响整个大荒国势的刺杀。
    虽只一霎,仿似一生。
    却忽有三声,惊破此刻的杀气。
    “下来!”白影一闪,冲天而上,挡向景横波面前。
    “慢!”昭明公署里一条黑影如鹞鹰,横穿三丈而来。
    “滚!”浅黄色人影鬼魅般自桑俏身后出现,一掌拍向她背心。
    同一刻。
    桑俏手指微微一紧。
    景横波忽然向下一仰。
    “啪。”
    这一声的响依旧令人毫无准备,比先前更猛烈爆裂,充满了摧毁和杀戮的狂猛,漫天的大雨都似瞬间一停。
    “啊!”
    惨叫声比雷声还震撼人的耳膜,让人担心这一刻那发出叫声的咽喉是否已经破裂。
    一团黑烟裹着血花滚滚而起,夹杂着炸飞的弹簧护圈扳机,和碎裂的肌骨血肉,在大雨中又下了一场血肉狂雨。
    半空中三条人影一顿,各自骇然不可思议地抬头。
    大雨中跪地伏拜的臣子们,抬起雨水横流的脸,张大了嘴,吞进一口口带血的风雨。
    各自蓄势冲出的亢龙护卫以及祭司护卫,抬起的腿定在半空,剑出半鞘,雪亮的剑身沾满被雨水溅飞的血肉。
    属于桑俏的血肉。
    一片窒息的安静之中,只有桑俏的惨叫连绵不绝。她举起只剩半截手肘的手,怆然向后倒去。
    宛如一个慢动作,她落叶般飘下,黑色衣袍和黑色长发,染血零落雨地泥泞。
    与此同时,消失在墙下的景横波,再次出现在墙头。
    大雨里她衣衫尽湿,曲线惊人,一缕长发粘在额角,遮住光芒熠熠的眼神。
    她带点遗憾地看了看那满地的碎片零件,黑色的钢铁闪耀乌青的光,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最伟大武器,在这一霎永远消失。
    或许,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终究留不长久。
    桑俏不该为了挽回家族荣誉,在开枪之前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那段时间,足够景横波舞动手臂,隔空操纵一颗小石子,堵住了枪膛。
    时代最伟大的武器,毁于一颗小石子。
    景横波对着地下枪支残骸,理理鬓发,鼓起腮,轻轻“砰”了一声。
    “炸膛啦。”她道。
    ……
    这一刻凶猛的雨势似乎不再存在,所有人都忘记了雨水冲击的疼痛和冰冷,怔怔地看着大雨将桑俏断臂的血肉和那破碎的神器,慢慢冲刷而去。
    像看见庞然大物之上再添一道深伤,几近致死的伤口。
    最后的挣扎,归于更深的毁灭,几乎每个人心底,都涌起难以控制的惊悸,和兔死狐悲的凄凉。
    连最镇定的宫胤,都失神了一刻。
    他落于雨中,回身仰望景横波,墙头女子玲珑如玉瓶,对他玲珑也如玉珠一般一笑。
    女子的艳光,将这一刻的鲜血和肃杀冲淡,却更令人心旌神摇,开在战地里艳丽如常的花,美到凛然。
    耶律祁落在了另一侧的墙头,慢慢偏过头,似不可置信般盯住了景横波。
    刺杀失败了,他知道。
    原本以为是宫胤手笔,倒也没什么稀奇,可是此刻他却开始怀疑。
    这看似随意庸常的女王,到底还要给人多少惊讶?
    众臣们眼神还处于茫然中,大多没能理解这一幕代表的意义,他们还在思考,那传说中无与伦比的大杀器,桑家赖以震慑天下,百年不出的神器,为什么就突然炸了。
    就在女王出现后,炸了。
    很多人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得位不正,反噬其主。天命所归,百毒不侵。
    忽然一个声音惊破了寂静,伴随着啪啪啪的大力鼓掌声。
    “干得好!干得妙!神器?什么神器!这才是真正的神奇!不愧是我媳妇!”
    大雨里伊柒爬在桑俏马上,又笑又跳,对着景横波连连招手。
    景横波一看见他就开心,忍不住一笑,也招招手。
    “吃了吗?”她问。
    “没吃呢,”他大叫,“听说你这边有麻烦,拼了老命赶过来,靴子都跑破啦,哪里还有空吃饭……”
    一群人脸色发青地听着这两人在这要命一刻寒暄,对着一地鲜血在讨论早饭的问题……
    “没吃就下来,等会一起吃……”景横波的话声,被宫胤清冷的声音,一口截断。
    他一抬手,对伊柒一指。
    “来人,将这擅闯宫禁的刺客拿下!”
    “喂喂!”景横波慌忙要拦,一眼看见宫大神发黑的脸色。
    啧啧,生气了?怎么又生气了?
    “走吧走吧你!”她挥手,“下次请你吃饭!回头赔你靴子!”
    “好啊好啊!”伊柒一边往回逃一边挥手,“九宫大街瑞香居的红焖扒蹄很不错……”
    “我们皇家,从来不欠人债。”宫胤冷冷道,“来人,砍下他双脚,以后他就再也不会跑破靴子了!”
    伊柒跑得更加快了……
    好容易甩脱追兵,转过一道墙角,忽然一条人影掠过,笑道:“他砍你脚,我赔你靴子!”手一抬黑光两点,直取伊柒脚心。
    “哎哟偷袭!”伊柒怪叫一声,冲天飞起,起来的时候,靴子底已经没了,只留一双光秃秃的脚心,再慢上一步,他的脚心就要被洞穿。
    “吃我一靴!”伊柒就势脚一甩,没了鞋底的靴子射向出手的耶律祁,趁他一让,他哈哈一笑早已逃了开去。
    雨声里他的声音滚滚传来,“**,我走了,别送了,情敌太多太热情,我下次单独来看你……”
    “下次留你一双脚,省得你跑来跑去。”耶律祁将那一双靴子扔开,衣袖一拂,远远望了宫胤一眼,施施然回他的昭明公署了。
    宫胤面无表情,眼神比这雨还冷。
    他挥挥手,墙后弓弩上弦,吱嘎作响声一片,听来瘆人。
    祭司护卫们露出惊慌之色。
    “桑家倒行逆施,已为苍天所弃。本座给你们半刻钟,退出宫廷,远离祭司家族,可以不追究今日作乱一事。”宫胤开口,声音在暴雨中远远传出。
    护卫们露出惶然之色。
    这些原本都是桑家的忠心护卫,但忠心,多半源于内心深处对桑家的膜拜和崇敬。对“神力”崇敬越深,当“神力”消失时精神支柱毁灭更快。高塔倾毁,神器反噬,桑家两大赖以生存的要害被毁,这些人顿时也陷入茫然畏惧之中。
    再加上桑俏重伤昏迷,群龙无首,宫胤积威深重,杀气凛然,众人一阵茫然畏怯之后,有人开始后撤。
    一步后退,就是全线崩溃,几乎瞬间,所有武备齐全毫发无伤的祭司护卫都转身狂奔,只恨跑得不够快,不能在半刻钟之内撤出宫廷。
    人在逃奔时,是防卫最弱的时候。
    景横波看着那些飞奔如闪电的人,心也微微拎紧,这些人着重甲,执武器,还能跑这么快,显见得个个都是精英。这样的队伍在谁那里都是足可掀出巨浪的生力军。今天他们逃奔,是接连被意外重创之后的应激反应,一旦休整过来,桑家未必不可以把他们重整于麾下,到时候,这些恨死她的人,得给她造成多少麻烦……
    她微微叹口气,就这样吧,有些事明知道不妥,但也不能做,难道要宫胤对这些已经放弃反抗的人下杀手吗?这得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正在想着以后如何应付,眼看着那些人即将逃出视线,她忽然听见极冷、极决断的一声。
    “射。”
    几乎刹那,箭矢便替代了暴雨,在人们头顶上呼啸卷过!
    众臣惶然仰起头,睁大的眸子里,倒映青黑色的横飞的箭雨!
    再下一瞬,视野里便是大片血色的幕墙!
    连绵的血花不断自人体爆开,一朵比一朵绽开更快,再被半空雨势卷开,绵延成一道滚滚的血色波涛。
    景横波险些再次从墙上跌下去。
    她霍然回首,对上宫胤的眸子。
    他在暴雨中,清净不染鲜血尘埃,一双眸子也似被狂雨冲刷过,明澈若冰晶,闪耀着极致纯净的微蓝光芒。
    那并不是嗜血的眸子……
    暴雨中他淡淡静静看她一眼,随即转回杀戮场,数百人辗转呼号,血色将地面染红,无数红色沟渠潺潺而去,汇入宫道两边的排水沟。
    上位者收取人命如割草,死亡很多时候不是因为罪孽,而是因为站错了位置。
    “啊啊啊——”
    一个浑身扎满箭矢的护卫,忽然挣扎着回头,高喊狂奔向宫胤,他双手高举着沾血的剑,沉重的靴子将带血的雨水溅上无数人膝头。
    禹春身子一侧,要拦在宫胤身前,宫胤手一摆。
    他就那么冷冷立着,看那垂死的人,回光返照的悍然挣扎。
    两丈、一丈、半丈……
    众人心都咚咚跳起,虽然确定这人无法对宫胤造成伤害,可也有人在暗暗期盼奇迹。
    宫胤始终岿然不动,甚至慢慢负起了手。
    他看那冲杀而来的汉子的神情,如同看之前横陈殿前的数百尸首。
    三步、两步、一步……
    “砰。”人体重重落地,将雨水溅起半人高,无数人呼出一口长气,有庆幸,或许还有失望。
    宫胤俯下脸。
    落地的人还没死,犹自不愿放弃挣扎,一寸寸向前挪移,身后拖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线,瞬间被雨水涂抹卷走。
    景横波看着那纵横如江山沟壑的血线湮灭,只觉心中微颤。
    这血色江山,无尽谋算,到底要用多少鲜血来填埋?
    探出的手指,堪堪将要够着宫胤雪白的衣角。
    宫胤忽然微微弯身。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他弯身,弹指。
    “啪。”
    一声空气击响,半天雨丝忽停,肉眼可见一道透明真空出现在那人递出的指尖之前,似透明屏障,隔绝了最后出手的希望。
    那只手,被挡在离宫胤袍角一丝距离,无法寸进。
    毫厘之近,天涯之远。
    景横波看着这一幕,忽觉心凉,为命运里各种冷遇,似乎隔着雨幕看见自己后半生,近在咫尺的希望,远在海角的拒绝。
    那双手,在挣扎完最后一段路之后,最终颓然垂下。
    一声如狼一般的哀嚎,却忽然响彻殿宇宫堂。
    “宫胤!你必身受天噬,跌落深渊。众叛亲离,永逐大荒!”
    凄越悲愤的嚎叫,泣血殷殷,似要冲上云霄,冲破暴雨封锁,将之镂刻于苍天之上,等待轮回命运,应现。
    此刻只剩大雨发声。
    宫胤岿然不动,冷硬如万年不化冰雕。他身边,众臣都畏惧地后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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