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第十七章菩萨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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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瞥了一下陷于沉思之的叶相僧,唇角微微一笑,下定了决心。体内坐禅三味经疾运,右手轻轻一揽雀尾,摆了个太极拳的姿式,身周顿然出现了一个虚无渐大的人影。
    正是三台七星斗法,他以佛法强催,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
    他生生逼出的人影右手轻摆,雀尾一现后,却迅疾五指并拢,化为一掌。
    “上!”
    易天行身体微抖,一掌迎天而上,掌缘散着淡淡佛息,正是从叶相僧处学来的大手印。
    他这一掌弱小之极,与梅岭老僧由天而降的佛掌相比,就像是烛火之于太阳,蚊蝇之于苍鹰。
    但他仍然选择出掌,此时此地,他便是想逃,叶相僧似乎也跑不动了。
    易天行出掌,他身周那个虚无渐大的人影也随之出掌。
    一道泛着金光的“小掌掌”轻轻拍在由天而降的佛掌掌面之上,就像是一个蚊子撞死在dú lìrì外星人的母舰表面上。
    连火花都没有激起来一个。
    还有第二掌。
    易天行身周那个虚影约有十几米高,这虚影一掌倒还有些威势。
    但与缓缓降下的佛掌一触,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被摧毁。
    易天行……还有最后一掌。
    一直悬空静立在他右手掌缘的金刀,锃地一声,变回最原始的圆棒之形,随着易天行的出掌,嗤嗤破风,向着将要压到二人头顶的佛掌飞去!
    飞行的距离极短,而就在这极短的距离里,金棍前端骤然变粗,变扁,变成了一团融金,倏然间生出一只金光闪闪地巨掌来,猛然与佛掌对上。
    轰的一声巨响。
    佛掌下压之势稍阻。
    而执着金棍另一细长端的易天行却是眼瞳一翻白,险些被震昏了过去,整个人的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
    他猛地摇摇头醒醒神,心念一动,金光一闪,将金棍的这端也变作一大“坨”,深深埋在泥土里。
    他不再受力了,金箍捧变成了两头极粗,间极细的“金哑铃”。
    威力无边的佛掌压着那头,深厚无底的大地撑着这头。
    间是金棒细细的棍身。
    棍身抖动着,吱呀响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
    但不愧是远古神器,竟然在佛威与后土之间,依然勉强支撑着。
    易天行一边抹着鼻血,一边狂喊道:“叶相,快逃!”
    他一把去抱叶相僧,便准备逃跑,就算把这根金棍丢在梅岭,那也没办法了。
    ……
    ……
    轰的一声,金棍……自然不会断,却被佛掌压进了土里。
    大地震动,准备去抱叶相僧跑路的易天行一摔,便一手搂着叶相僧的腰,跌坐于地,叶相僧满脸是血地半躺在他怀里。
    二人看着离头顶越来越近的佛掌,一时呆了,却忘了他们此时的姿式是多么的暖昧。
    易天行只来得及开解了一句:“没事儿,这地挺软的,我护着你,压不死咱们。”
    叶相僧黑黑的瞳却是异sè一闪,双掌合什,掌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双掌接触。
    便是这个动作,离他们的头顶只有一米左右的巨大佛掌就这样停着了,一寸也难递进。
    就这样,宛如时光停止,佛掌遮天盖地的掌面,凝止在二人的头顶上方。
    不知过了多久。
    易天行傻乎乎地直起身来,下意识里伸手去摸自己头顶那记佛掌。
    佛掌无实质,只是软软的光点。
    易天行的手一接触佛掌,佛掌嗤的一声就化为满天光点,散之无踪。
    易天行更傻了。
    ……
    ……
    高天之上,那尊大佛深处,传来梅岭老僧有些癫狂的声音:“这是如何?”
    没有人能解答他。
    叶相僧闭目盘坐于地,不停念着经,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从他的身上散出,原本已经变白的菩萨宝像重振jīng神,莲花又绽,宝剑愈锋。
    “动静不二谓之如来。”
    叶相僧说道,缓缓睁开双眼,黑黑的瞳子里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全是赞叹之意。
    他的双手终于破除了那股力量的束缚,合什在了一处。
    他的五官还在不停地淌着血,在香港受伤的右手指处也被威压渗出血来。
    双掌合什,仅有指,指间有血。
    似乎空缺了一块,似乎是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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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不可能的!”大佛眉心里的梅岭老僧双眼注视着不停急速旋转的佛指舍利,双眼血红,低声咆哮道。
    易天行沉默,没有像殊院里那次玩两句洋,只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不停念经的叶相僧。
    夜风渐停,大树安宁,被翻出来的树根下的蚂蚁们不再急惶逃跑,开始寻找新家。
    ……
    ……
    “您要我礼拜于你,我便礼拜。”
    叶相僧对着梅岭老僧化出的佛像恭敬合什一礼。
    拜的是梅岭老僧佛像,受这一拜的却是佛眉之的那枚舍利。
    舍利似乎受到什么感应,旋转之势更急。
    梅岭老僧隐隐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修期待,便要随着这枚指骨的旋转,转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一颗不动佛心终于支持不住,伸手便要去抓那枚指骨。
    佛心一动,指骨便有感应。
    嗤的一声。
    大佛眉心里的佛指舍利骤然间消失无踪!
    ……
    ……
    易天行闷哼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又吃了一嘴泥。
    那道劲风不知由何而来,当他爬起来时,只见叶相僧正盯着自己的手掌细细端详,那神态,像极了对镜贴花黄的新嫁娘。
    叶相僧的右手没有什么异状,仍然与常人一样,是五根手指。
    ……
    ……
    五根手指?易天行瞪大了双眼去看叶相的右手,赫然发现,原本缺了一根手指的他,此时竟又重新生出来一根手指,原本是个缺口的指处,赫然有一根洁白修长的手指,正与其余数指亲密依偎着!
    佛指?
    佛指!
    夜空之的那尊佛顿时黯淡了下来,露出里面梅岭老僧虚弱的面容。
    “戳他!”
    易天行喜出望外,张大了嘴,露出里面满口白牙,对叶相僧狂吼道。
    叶相僧神sè有些莫名,似乎不是特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戳?”
    易天行一阵狂笑,有所悟于心,极嚣张无比地竖起一根指,遥遥对着飘浮在夜空的梅岭老僧比了一个极恶劣的手势。
    叶相僧苦脸一笑,依言照作。
    他曲起四指,留着那根指傲然向天,傲然向佛。
    指骤然放光,如同黑夜里的一轮太阳,将整个梅岭照的纤毫毕现。
    ……
    ……
    嗡嗡嗡嗡……天地间响彻无数连绵不绝的力量揉撞之音。
    夜空之,那尊佛在这光芒的照拂下,刹那间消失不见,似乎本来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人间一样。
    只留下满面yīn容的梅岭老僧飘浮在夜幕。
    “南无我佛。”
    叶相僧合什微笑,右手的指柔柔发光。
    说时迟,那时快,梅岭老僧的真身从佛像里显出来后,梅岭山前山后,顿时冲起两道身影,这两道身影都挟着无上之威,猛然往天冲去,片刻间,便来到了梅岭老僧身前。
    一人挟金棍横打,一人以仙诀硬劈。
    噗噗……一连串巨响在夜空上方响起,劲气冲到地面上,多灾多难的梅岭夜景又遭一劫,大树又被罡风刮倒无数,巨响之后,三个人影同时闷哼,颓然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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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爬起来的是那个家伙,陈叔平。他yīnyīn笑着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梅岭老僧,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叫你yīn老子!”
    第二个爬起来的是易天行,他白了陈叔平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梅岭老僧身边。
    梅岭老僧已经不行了,些许发乌的血从他的身体四处里溢了出来。
    易天行咪着眼睛看着他,手紧紧握着金箍棒,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相僧也拖着伤重的身体来到了此处,他看着梅岭老僧,合什一礼道:“去吧。”
    梅岭老僧忽然面sè一静,温和笑道:“为什么血族不能?”
    叶相僧思索少许后说道:“血族能,梅岭老僧不能。”
    梅岭老僧一合什,面sè惨白,苍老的脸颊此时终于能看出几丝五百年前英俊血族亲王的痕迹,他微笑道:“菩萨的意思是说,血族吸血之罪可赎,是因为吸血是他们生存的需要,梅岭老僧吞噬佛xìng是为罪不能赎,因为这是他的**,纵使这**是基于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低头,抬头,轻声道:“或许菩萨你是对的。”
    忽然间他身后唰的一声,展出两道极大极黑的羽翼,翼上黑绒丛生,看着无比华贵,在月光之下像缎子一样光滑。
    一道黑暗夹杂着光明,血腥里夹杂着慈悲的气息充斥着梅岭峰上。
    陈叔平面sè一变,退后一步。
    易天行眼光一寒,将叶相僧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叶相僧从他的身后闪了出来,看着盘坐于地的梅岭老僧,面带慈悲轻声说道:“善哉,来世从头修,由歧路而皈正途,如何能不成佛?”
    梅岭老僧盘坐于地,那双黑sè的宛自地狱来的羽翼轻轻摇晃着,似乎正在享受梅岭最后的夜风。
    他忽然开口,一道血从他的唇里喷了出来,让他的言语显得有些含糊,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接着对叶相僧微微一礼道:“菩萨乃诸佛师,临去之时,得菩萨点化,也算福缘。”
    话音一落,梅岭老僧眼血红之sè大作,忽然冲天嚎叫起来,厉嚎之声久久不绝,令诸人只yù捂耳。
    ……
    ……
    嚎声冲天,直刺明月,似乎不甘,似乎解脱,似乎有怨意。
    嚎声渐弱,渐至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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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偈声声,自叶相僧唇里念出,自梅岭上方四面八方念出。
    佛光大作,光影里隐隐无数佛xìng腾空而起,悬于夜空之,或慈悲,或坚毅,或佻脱,诸般情绪与那些佛xìng光点相杂,将那满天繁星的光采尽数夺了去。
    罗汉们在夜空对叶相及易天行低首行礼,这些罗汉面相殊异,或瘦或丰,或俊朗或老弱,均只一拜,便化作流星奔天涯海角而去,不知将会投生于人间何家,rì后又为何人。
    佛xìng散于夜空,空留一片寂静,叶相僧与易天行诚挚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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