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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村庄,压抑的感觉就越强烈,日头分明很大,我却觉得有股寒意悄然钻进了我的肌理,逐渐渗透我的四肢百骸。
比起我的忧心忡忡,花戏雪显得很轻松,他不时望望天,哼哼调,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许多。
你能想象一个虎背熊腰,膀大腰粗,半张脸都是胡子的男人,踩着跳跃的莲花小步,哼着轻灵的渔家小调在你身边打转么?
……我现在真怀疑他是卫真的弟弟了,可能比卫真病的更为严重也说不准。
听他哼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不要瞎哼哼了?”
他朝我望来:“不好听么?”
我现在哪有心思去管他好听不好听,我指向那个村庄:“你就没发现有些诡异么?”
他很自然的点头:“发现了啊。”
“啊?”
他一笑:“没人嘛。”
他一语惊破,我顿时大悟。
对,这就是我觉得古怪的地方,一路望着它走来,一个人影没见到不说,连只小鸟都未曾从它上空掠过,寂静的可怕。
我咽了口干唾沫:“真阴森,我都有些不想进去了。”
“不进?”他歪着脑袋看我,“你要走远路?”
我摇头,想了想,说:“你已经救过我不少次了,如果到时候有什么危险,你不介意再带着我跑路吧?”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神情莫测,我继续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虽然我没有可以施阵法的器材,但我可以念咒文稍稍抵挡一阵,争取逃跑的空隙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听了我的话,转过头去,伸手支着额头,莫名其妙的笑了半天,终于朝我望来:“好。”
他这笑颇有无奈和嘲讽的意味,我有些恼:“你笑什么笑?我是认真的。”
他含笑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哼着调子朝前走去。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可见村口了,当真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毫无生息的村庄我去过三个,两个因屠村而全村尽亡,村民横尸街道,门窗溅血,骨肉漆地。一个因灾荒而举村搬走,临走之前锅碗瓢盆尽数带光,连门上的铁环也不放过,整个村荒凉萧条,只剩泥屋瓦片。
但眼前的这个村庄却没有任何狼藉的场面,它就像安静睡着了一般,渺无人烟。
我在村口停下脚步,胸闷得愈发难受。
花戏雪问:“怎么了?”
“我歇一会儿。”我朝一旁走去,一屁股坐在了石墩上,靠着一旁的棺材,伸手支着脑袋。
紧跟着我忽然跳了起来,棺材!
我转过头去,在那片繁盛的林木后面,竟是上百具棺木!阳光落在赤松木外黯红的漆色上,反射着森寒的幽寂。
长风扫来,树木齐齐摇曳,树影横伸婆娑,如扭曲的畸骨,在光天白日之下,竟透着一片阴森凄惶。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忆起了我在穆向才东南别苑放蛇使坏的那个晚上,从杂役口中偷听到的话。
“听说这儿上去不远处有个荒村,一百年前全村一夜之间死光了,现在村口还摆着好几口棺材咧!”
……
胸口的沉闷越发严重,那些死役的模样在我脑中猛然跳出,我急速转身:“我们快走!这里古怪的很,我不想呆在这了。”
他忽然一把拉住我:“想走?”
我反扯着他:“快跟我一起走!这里太古怪了!弄不好会没命的!”
“你就没觉得……”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粉色倩影从村中的一条小道拐了过来,容如花月,身似柳姿,我瞪大了眼睛,竟是在听雨道场失踪了的夏月楼!
她如柳的秀眉微微皱着,神色严肃,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边走边四下张望,这模样,哪有一点痴傻?
我慌忙伸手掩住花戏雪的嘴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拉下,和我一起蹲在了棺材后。
夏月楼停下脚步,站在一座泥屋前,微微抬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然后她摇了摇头,嘴角微勾起一丝冷笑,朝另外一处走去,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我转头看向花戏雪,急道:“里面很危险,你不要进去了,我们就此别过!”说完我起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倏尔一笑,饶有兴致道:“你不怕了么?”
我一掌拍掉他的手:“你好烦!”
我贴着泥土垒的小矮墙猫腰闪进了村里,这里全是灰溜溜的泥屋,但每家每院皆有圈舍,土地平旷,排列的很是整齐,鳞次栉比。
花戏雪落在了我旁边,未等我说他几句,只见夏月楼又从另外一个街口拐来。我们忙各闪到一块土墩后,夏月楼眉心紧锁,轻咬着唇瓣,容色晶莹如玉,气质冷若冰清,像变了一个模样,略带上凌人的气势。
她垂眸望着手里的羊皮纸,径直从我们面前经过,嘴里偶尔嘀咕几句我压根听不懂的话,什么“眼位”“双虎”“开拆”“浅消”“造劫”等等。
待她身影一消失,我立马蹿了上去,花戏雪也紧跟了过来。
这座村庄占地极大,全村约有两千来户人家,东西南北各开一个村口,我们进来的那个方位像是后村口。通过一些敞开的窗户,甚至还能看到屋舍内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和桌上被擦的剔亮的茶壶酒盏。连根蛛网都遍寻不到。
我们蹑手蹑脚的跟在夏月楼身后,她似乎在找些什么,由村东绕圈到村西,从村南横穿到村北。除去一些灰溜溜的小泥屋,村中心偏南一点有一条规模很大的商街,这些商铺全为白墙黛瓦,一连数排全是如此,很是突兀。
从正午绕到了黄昏,日色渐斜,夏月楼终于停了下来,在村西的小菜场口坐着,神情平淡,眼神却有些落寞。
花戏雪用肩膀推我,眼神示意我上去询问,我正要出去,却见夏月楼陡然娇躯一晃,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个敏捷的后空翻,像只灵活的小猫一般,躲进了菜场旁的石阶后。
她的身手竟这么好!
就在这时,六七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有说有笑的扛着锄具从北街大步走来,衣着朴实,与普通农夫无异。我用神思将他们迅搜了一番,毫无异样,没有妖气也没有戾气,更非仙人魔族。这古怪的村庄竟还有人居住。
他们谈笑家常,从我们面前经过,向村南走去。我见夏月楼跟了过去,我也紧跟其上。
那些男人全进了一户宽敞的屋舍,夏月楼一溜烟,闪进了临近的一座房子。我见状也要跟去,花戏雪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疑惑的看着他,他一把拎起我,带着我跳上了二楼的窗台。钻进去后发现是间卧房,卧房极大,摆设的东西虽不贵重,却极为繁多。
花戏雪拉着我躲在了一个大木柜后面,几乎我们刚藏好,夏月楼就上来了,她极为谨慎的张望了一番。随后开始翻箱倒柜,不知找些什么。
约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大黑,房内一片昏暗,她越来越急切,将找过的地方重搜一遍。就在这时,脚步声起,她清瘦的身子在黑暗中一愣,随后贴地一滚,朝我们奔来,拉开了我们前面的木柜,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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