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Chapter15凯特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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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奶妈为她褪去衣物,搀扶她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并用软布揩去她身上血污。之后鲁温师傅帮她包扎伤口。她指间的刀伤极深,几可见骨,头皮也因刚才粗暴拉扯掉几撮头发而汨汨流血。老师傅告诉她疼痛才刚开始,要她喝下罂粟花奶以安眠入梦。
    最后她总算闭眼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他们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天。凯特琳点头坐起,想起布兰坠楼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充斥血光和悲伤,犹如惊梦一场,但手上的伤痕却告诉她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她手脚发软,头重脚轻,思绪却出奇地明晰果决,如释重负。
    “我要吃点面包和蜂蜜,”她吩咐仆人,“顺便通知鲁温师傅,说我的伤该换药了。”他们惊奇地看着她,连忙照吩咐行事。
    凯特琳忆起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模样,只觉羞愧无比。她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辜负了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和她的家族声望。同样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她要让北方人见识见识奔流城的徒利家人有多么坚强。
    食物还没送上,罗柏率先赶到。随行的还有罗德利克·凯索和她丈夫的养子席恩·葛雷乔伊,以及肌肉发达,留了一撮棕褐色方正胡子的哈里斯·莫兰。罗柏说他是新上任的侍卫队长。她见到儿子披革裹甲,腰间还佩了剑。
    “他到底是谁?”她询问他们。
    “没人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哈里斯·莫兰告诉她。“夫人,他根本不是咱临冬城的人,只是前几个星期有人看到他在城堡附近出没。”
    “想必是国王的手下,”她说,“或是兰尼斯特家的走狗。他很可能在别人离开后躲了起来。”
    “很有可能,”哈尔道,“前阵子临冬城里到处都是外地人,谁也说不准他的来历。”
    “他躲在马厩,”葛雷乔伊说,“从他身上就能闻出来。”
    “那怎么没人发现?”她口气尖锐地问。
    哈里斯·莫兰满脸通红。“除去艾德老爷带去南方的马和咱们送给守夜人的,马厩里没剩下几匹。要躲开马僮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或许阿多见着了他,听人说那孩子最近怪怪的,不过他那样单纯的人……”哈尔摇摇头。
    “我们找到了他睡觉的地方,”罗柏插进来,“他在稻草堆下藏了个皮袋,里面有九十枚银鹿。”
    “这么说来我儿的性命还挺值钱。”凯特琳苦涩地说。
    哈里斯·莫兰困惑地看看她。“夫人,恕我冒昧,您的意思是这厮打的是公子的主意?”
    葛雷乔伊一脸狐疑。“这太疯狂了。”
    “他正是冲着布兰来的,”凯特琳道,“他从头到尾念个不停,说我不该在这儿。显然他放火引燃藏书塔,以为我会带着所有的卫士冲出去救火。假如不是我伤心得乱了方寸,恐怕他就已经得逞。”
    “可干嘛对布兰下手呢?”罗柏道,“诸神在上,他不过是个弱小的孩子,病体单薄,沉睡不醒……”
    凯特琳尖锐地看了她长子一眼。“罗柏,若你想统治北方,就得学着去思考这种问题。你自己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有人要对一个熟睡的孩子下手?”
    他还未及回答,仆人便送上了热腾腾的餐点:有热面包、奶油、蜂蜜和黑梅果酱,培根和白煮蛋,还有乳酪与一壶薄荷茶,比她要求的丰盛许多。接着鲁温师傅也进来了。
    “师傅,我儿怎么样了?”凯特琳望望眼前的丰盛食物,却毫无胃口。
    鲁温学士低头:“夫人,病情没有变化。”
    这正是她原本预期的答案,不多也不少。她的手伤隐隐作痛,仿佛利刃仍存,越割越深。她遣走仆人,回头看着罗柏。“你有答案了吗?”
    “因为他害怕布兰会醒来,”罗柏道,“害怕他醒来后会说的话或会做的事,害怕他所知道的情况。”
    凯特琳替他骄傲。“很好。”她转向新任侍卫队长。“所谓有一就有二,我们得好好保护布兰。”
    “夫人,您要多少守卫?”哈尔①问。
    “如今艾德大人不在,我儿就是临冬城主。”她告诉他。
    罗柏昂首道:“派一个人守在房里,一个守在门外,不分昼夜,下面楼梯口再派两个。未经我或我母亲的许可,谁也不准接近布兰。”
    “是的,大人。”
    “现在就去办。”凯特琳提议。
    “让他的狼也待在房里陪他。”罗柏又补了一句。
    “对,”凯特琳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这样很好。”
    哈里斯·莫兰点头行礼后离开房间。
    “史塔克夫人,”侍卫队长离开后,罗德利克爵士问,“您有否注意到刺客行凶用的匕首?”
    “当时我无暇细看,不过它的锋利我可以确定。”凯特琳苦笑着回答。“为何问这个?”
    “刺客死时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我觉得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足以使用这么精良的武器,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仔细研究。刀刃乃是瓦雷利亚钢打造,刀柄的材质则是龙骨。这样的武器不可能出现在他手中,一定是有人交给他的。”
    凯特琳颔首沉吟。“罗柏,把门关上。”
    他眼神怪异地看了看她,随即照办。
    “当下我要告诉你们的事,绝对不许外传。”她对他们说,“我的怀疑只要有任何一部份属实,那么奈德和我的女儿们便是身陷险境,消息一旦走漏很可能就会要他们的命。因此我需要你们宣誓守密。”
    “艾德大人待我恩如生父,”葛雷乔伊道,“我誓不泄漏今日所闻。”
    “我发誓守密。”鲁温学士说。
    “夫人,我也是。”罗德利克爵士应道。
    她望望儿子。“罗柏,你呢?”
    他点点头。
    “我妹妹莱莎认为她丈夫,也就是前任御前首相琼恩·艾林,是被兰尼斯特家所谋杀。”凯特琳对他们说,“我又想起布兰坠楼当天,詹姆·兰尼斯特并未参加国王的狩猎活动,而是留在城内。”满室死寂。“所以我认定布兰并非失足坠楼,”她平静地说完。“而是被抛下去的。”
    震慑清楚地写在众人脸上。“夫人,这真是耸人听闻,”罗德利克·凯索道,“就算‘弑君者’,恐怕也做不出这种残害无辜幼儿的事。”
    “哦,是吗?”席恩·葛雷乔伊反问,“我却很怀疑。”
    “以兰尼斯特家的野心和傲慢,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凯特琳答道。
    “布兰那孩子以前从没出过事,”鲁温学士沉吟,“临冬城的一砖一瓦他全都了如指掌。”
    “天杀的,”罗柏咒道,他年轻的脸庞蒙上了愤怒的阴影。“这要是真的,他迟早会付出代价。”他抽出佩剑,举在空中挥舞。“我要亲手宰了他!”
    罗德利克爵士怒道:“把剑收起来!兰尼斯特远在几百里之外,你这蠢小子。我告诫过你多少次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要拔剑!”
    罗柏羞愧地照办,刹那间又显得孩子气。凯特琳对罗德利克爵士说:“看来我儿已经开始佩戴武器。”
    老教头回答:“我觉得是时候了。”
    罗柏紧张地望着她。“早该如此。”她说,“临冬城可能很快就要进入紧急戒备,届时木剑是派不上用场的。”
    席恩·葛雷乔伊把手放在自己剑柄上:“夫人,倘若真有战事,我们家族听任差遣。”
    鲁温学士拉拉颈间被金属项链磨伤的地方。“我们现在一切都只能猜测。被控谋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王后的亲弟弟,这事万不能传到她的耳中。除非我们握有证据,否则不可轻举妄动。”
    “匕首就是证据,”罗德利克爵士道,“如此精巧的名刀一定有人见过。”
    凯特琳明白,若要发掘事实真相,惟有一处可去。“有人必须到君临走一趟。”
    “我去。”罗柏道。
    “不行,”她告诉他,“你要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临冬城都要有史塔克家的人当家。”她看看满脸白须的罗德利克爵士,又看看一身灰袍的鲁温学士,再看看年轻精瘦却冲动莽撞的葛雷乔伊,派谁去好呢?谁最值得信赖?她心里已有了答案。凯特琳挣扎着推开毛毯,只觉裹着绷带的手指僵硬如同磐石,她爬下床。“我亲自去。”
    “夫人,”鲁温学士道,“这样好吗?兰尼斯特家的人一定会对你的出现起疑。”
    “布兰怎么办?”罗柏问。这可怜的孩子已困惑得乱了方寸。“你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能为他做的我都做了,”她伸出受伤的手放在他臂膀上。“他的性命就交给天上诸神和鲁温师傅。你不也提醒过我吗?罗柏,我还有其他的孩子需要考虑。”
    “夫人,您需要人马护送。”席恩道。
    “我叫哈尔带一队守卫随你去。”罗柏说。
    “不,”凯特琳说,“大队人马只会惹来不必要的注意。我不希望让兰尼斯特家知道我南下的消息。”
    罗德利克爵士辩道:“夫人,那么起码让我跟您一道去。国王大道很危险,您一个女人家不方便。”
    “我不打算走国王大道。”凯特琳回答。她思量半晌,接着点头表示确定。“两人骑马的话,速度并不比单人慢,却比大队车辆和轮宫快上许多。罗德利克爵士,欢迎你和我同行。我们沿白刃河朝海边走,然后在白港雇船走水路。假如马匹迅速,海风顺畅,我们便可赶在奈德和兰尼斯特家的人之前抵达君临。”到时候,她心里暗想,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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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哈尔是哈里斯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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