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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的确说过那样的话,但关于那少年是不是你的贵人,这个问题,你与其来问我,倒不如问问你自己。”灵虚尊者忽然笑了,“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不外乎一个缘字,若你当真觉得与那少年一见如故,便说明你二人有缘,那他自然也有可能是你的贵人;可若你是因为贫僧曾经所说的那番话,又因为那少年有恩于你,而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是你的贵人,以至于刻意去有所接近,这便说不准了。”
“竟是这样吗。”呼延元宸垂下眼睛,露出思索的神色。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情若是做得太过刻意,反而不得,何况贵人之说只是贫僧的一番推断,他是有还是无,你当真不必太过在意,若是足够自强,又逢天命所顾,多一两个贵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灵虚尊者捋了捋长须,眼神悠远地看着呼延元宸,“贫僧瞧你思绪似乎迷惘得很,并且居然如此在意所谓贵人之事,难道你都在大周生活了那么多年,过往的一些事情,终究还是放不下吗。”
“人有七情六欲,我没有办法像大师这样做到四大皆空,一些事情,即便无数次地强迫自己要放下,也终究会有意难平的时候。”呼延元宸重新将目光挪向窗外,“而且即便我真的能放下,大师又认为,那些人会放过我吗。”
“阿弥陀佛,世间诸多烦忧,不过根源于一个‘欲’字,也罢,你只但求无愧于心便是。”灵虚尊者双掌合十念了一段经文。
那天晚上,宁湘悄悄跑进祠堂,来到关着柳氏的房间,柳氏早就醒来了,却气不过,加上喝了一肚子鸡血十分难受,已经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了。
见自己的亲娘给折腾成了这幅模样,宁湘不禁恼羞成怒。那神婆使他去请来的,为了避嫌,所以宁湘一直没出现,而是在外边的酒楼里等消息。其实她并不赞成柳氏用这种虚无缥缈的方法,也曾劝过,但柳氏失了最宝贵的女儿,已是气得狠了,只想让宁渊血债血偿,哪里顾得上别的,宁湘也想,这法子或许没办法除掉宁渊,好歹也能作弄他两下,结果没再阻拦,可当他坐在酒楼里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消息,正着急时,还是大夫人严氏差了人来找他回去,说柳氏出事了,他得立刻回去看看。
“那个小杂种,居然敢这样对我。”柳氏躺在床上扑哧扑哧地喘着气,“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娘,你现在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宁湘也气得牙痒痒,但他也不蠢,他刚死了妹妹,自己挨了三十大板,如今柳氏也是这样一幅德行,只怕不管是沈氏还是宁如海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了,而宁渊现下在沈氏面前正得脸,如果他们再继续蛮干下去,迟早也是挖坑给自己跳啊!
“你就这般没出息吗!娘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柳氏用力抬起手在宁湘眉心戳了一下,“你比他大了两岁,又是府里唯一成年的少爷,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出身卑贱的家伙便罢了,还要我这个做娘的替你冲在前面,你羞也不羞!”
“我……”宁湘捂着额头,脸上现出委屈的神色,正要说话,却见这外边祠堂正堂的方向传来一阵喧闹声。
“娘我出去看看。”宁湘安抚了柳氏两句,出了偏堂,正巧见到宁渊领着好几个下人入了正堂,他好奇之下跟过去,看见他们直上二楼,然后宁渊拿起了放置在案桌最边沿的一个牌位。
那是宁萍儿的牌位!
“你在做什么?”宁湘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偷偷摸摸了,立刻出声道:“你要把萍儿的牌位拿到哪里去?”
“咦,是二哥呀。”宁渊回过头,脸上是惊讶的表情,“整整一天都没见着二哥,我还在奇怪你上哪里去了呢,二哥兴许还不知道,今日府上出了好大的事,可将祖母吓坏了。”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看见宁渊的脸,宁湘不禁也来气,他伸手指着宁渊手上的牌位,“我是在为你,你要把萍儿的牌位拿到哪里去!?”
“还能拿到哪里去,自然是挪出祠堂,拿去扔掉了。”宁渊露出惋惜的表情,“萍儿妹妹当真是可怜,而且也蠢,非要惹得祖母不痛快,现下牌位不能在祠堂里受族人香火,怕是只能变成孤魂野鬼了,下辈子估计也投不了什么好胎,当真是可惜。”
在宁湘听到宁渊那句“拿去扔掉”时,本就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又听见宁渊后边这一句,听着那种明着惋惜暗地里却是在讥讽的语气,他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大喝道:“闭嘴!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荤话!让萍儿入家族祠堂受香火可是父亲和祖母的意思,你怎么有胆子胡乱去动,再不放回去,当心我给你好看!”
“二哥,这回你可错了,这胡乱动族人牌位的罪行,三弟我实在是不敢承受。”宁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我正是奉了祖母的令,要将萍儿妹妹的牌位挪出祠堂,不光要挪出去,还要拿出偏门,砸碎了,烧成灰,省得这类不详之灵坏了咱们宁府的风水。”说完,宁渊又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一位老嬷嬷。“罗妈妈,你说是不是。”
宁湘这才注意到,站在宁渊身边的人,正是贴身伺候沈氏的罗妈妈。
罗妈妈上前一步,冷着一张脸对宁湘道:“三少爷的确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前来处理家务事,二少爷若是有什么意见,自然可以去寿安堂面见老夫人,还请不要在这里妨碍三少爷。”
“滚开,你个老奴婢,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宁湘当真气急了,将入了祠堂的牌位重新挪出祠堂,等于是要将此人从家族中除名,对于逝去的人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更别说再将牌位砸碎了,烧成灰,这根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宁萍儿可是他的亲妹妹,若是被这般对待了,这府里的下人往后会如何看待他这位兄长!还不是个个都能对他蹬鼻子上脸了吗!
罗妈妈是沈氏的陪嫁丫鬟,即便身为奴婢,可宁如海在她面前也是以晚辈自称,哪里受过这等气,宁萍儿与柳氏接连弄得沈氏不快,罗妈妈自然连带着对他们那一脉也起了意见,如今宁湘居然敢还喝骂她,即便她嘴上不说,心里那股火气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
“二哥,罗妈妈也没说错,你若是有意见。自然可以去见一见祖母问个明白。”宁渊瞟了一眼罗妈妈阴沉的脸色,继续对宁湘道:“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弟弟,我还是劝二哥你不要去祖母那里触霉头,因为这将牌位挪出祠堂的事,本来祖母打算亲自来做的,三弟我是见祖母年纪大了,又想着也许会有一些不识抬举的家伙蹦出来冲撞于她,于是才向祖母恳求,越俎代庖一回,你想想看,要祖母想亲手将一个晚辈的牌位从家族祠堂里扔出去,她老人家得生多大的气才至于此啊。”说完,宁渊还摇着头啧了两声。
不识抬举的家伙?宁湘脑子里轰的一声,宁渊这小贱种在说什么?居然说他是不识抬举的家伙?
宁渊见宁湘已经气红了一张脸,不光不消停,反而继续道:“萍儿妹妹当真是可怜,她本就死得没脸,原本牌位是不能进家族祠堂的,最后是父亲和祖母瞧着她可怜,才冒着不讳保全了她死后的颜面,哪只她不光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都下了黄泉还不安宁,跑回来寻父亲和祖母的晦气,妄图坏了家宅的风水与福祉,如此不敬与不孝,你说祖母怎么容得下她,还害得母亲在祖母跟前也没脸了,当初母亲苦口婆心地劝着祖母让宁萍儿入祠堂,怎料最后却是这样一种结果,想想真让人唏嘘,唉。”
“你……你……”宁湘被宁渊掐得一句辩驳之词都说不出来,他指着宁渊,手指不停颤抖着,宁渊却没再打算理他,拎着那张牌位就与罗妈妈,还有一众随从越过他,走了出去。
宁湘恶狠狠地回过头,目光阴毒地盯着宁渊的后背,似乎想用目光在他背上灼出两个洞来。
宁渊,总有一天我要亲手让你跪在我脚边讨饶!咱们等着瞧好了!
瑞宁院里,大夫人严氏穿着身白丝锦绣金线的睡裙,懒洋洋斜倚在贵妃榻上,正品尝着一小碗用白玉碗装着的燕窝银耳羹。
那燕窝是顶好的血燕,由燕农们采于青州临海的断崖边上,因产量稀少,而且断崖陡峭,开采极其困难,燕农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坠崖身亡,因此价格极其昂贵,连宫中都不多见。在宁府里,连老夫人沈氏都只有白燕可用,柳氏自诩娘家有钱,偶尔会用血燕,却也只是一般的凡品,他们哪里知道这种最顶级的血燕,于严氏来说,不过是每日养颜补身的一道小点心罢了。
天气闷热,燕窝银耳羹汤里被加上了冰,更显晶莹剔透,入口冰凉爽滑,严氏贴身的徐妈妈在旁边执着扇为她扇风,嘴里道:“奴婢瞧这大小姐新送来的血燕着实不错,便也给大少爷送了一碗去,瞧大少爷吃着香甜,气色也好,想来身子已是好了大半了。”
“湛儿得的是心疾,哪能好得这么容易。”严氏轻叹了一口气,将白玉碗搁在一边,似是想起了什么,“蕊儿说要找的那位大夫,如今如何了?”
“夫人放心,大小姐前些天不是还送了信来,说已经找这人了么,想来用不了多久,大夫就该到了。”
“说是神医,却也不知有没有用。”严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湛儿的病,连灵虚尊者都束手无策,只怕这所谓的神医也是个绣花枕头。”
“夫人你要相信大小姐。”徐妈妈道:“大小姐时不时就派人送这上好的血燕来,想来是最记挂夫人和大少爷,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出差错。”
“我就是担心蕊儿会太过心急,才容易好心办了糊涂事。”严氏摇了摇头,“而且她总记挂着别人,却不为自己想想,当真可气,她嫁过去至今有三年了吧,却一点好消息都传不出来,再这般下去,等夫家耐不住寂寞,开始一房小妾一房小妾地往府里接,便有得她受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丫鬟进来通传,“夫人,老爷来了,现下已经入了院门了!”
“老爷来了!”严氏面露惊喜之色,站起身的同时,不忘将那碗没吃完的血燕交给徐妈妈,让她好生收好别叫宁如海瞧见,然后便穿着这么一身睡裙,走到门边,对着正大步过来的宁如海福身下去,“老爷要过来怎的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妾身仓促了,什么都没准备。”
“不需准备什么,许久没来看你了,方才从门口过,便想着进来看你一眼。”宁如海脸色晦暗,想来被今天那通神婆的事情折腾得不轻,严氏急忙请他上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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