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390以情证道（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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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力下，不觉间冷汗涔涔：曾经，他们是否也有这种发自心灵的誓约，说出不离不弃的话？是历经岁月弥坚，还是被无情的岁月磨灭，甚至背弃？
    丁起是回神最快的。他站在旗舰甲板的最前面，一手捻着胡须，眼睛望着箭鱼号，神情似惊愕似烦恼，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身边几位重臣的反应。
    关于名可秀和卫希颜之间的关系，在他们这些“阁内人”中早已不是秘密。
    这种关系曾让他们在知情之后骇然不已，但在仔细权衡利害后，都默默地接受了——“名党”和“卫党”的关系，有什么能比两位党首“联姻”更加稳固呢！只要秘而不宣，总的来说利大于弊。至于无后的问题，从名主兄姊的子女中过继一个就能解决。
    起初丁起等人还在忧虑名可秀“合适的”的丈夫人选，现在，至少这个问题不用考虑了。
    但麻烦的是，这种关系未必能够做到长久的秘而不宣，姑且不论这二位的心性……，就以知情的雷动、雷雨荼父子而言，虽然因为双方都握着对方把柄而使雷氏父子对此事缄其口，但难保说以后不会生变……总得以防万一才好！
    为了有备无患，丁起、宋藻、谢有摧、沈元、陈旉、莫秋情等重要的枫阁成员私下几乎议白了头，做了许多措施，但“有悖人伦”这个攻讦是最关键、也是最麻烦的……最不好应对，有些尚在布置中——但卫希颜决定在宗师之战后举行结侣仪式让丁起等人都措手不及。
    此刻政事堂宰相的心情又喜又忧。
    喜的是，卫国师是以如此强势的姿态，浩浩荡荡宣鉴于天地，以流光金篆，大道为证——有“道”在前，人伦的攻击就会为次。
    忧的是，他们这位主上如何回应？
    卫国师是修道者，以道身入世，世俗礼法对她会宽容得多，但名主不一样，只怕回京后，迎来的就是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
    丁起目光瞥见谯定已经回过神来，便见他向来八风不动的温煦脸庞上也流露出了惊震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谯定心里不停念叨着。
    ——原来竟是以情入道！
    他早该想到的，黄河之战卫希颜打败萧翊的最后那一剑，不就是情之于极而极于剑？！——只憾他在蜀地未能亲眼观战，只是听闻终究不能推断出真实。
    他和胡安国一直在猜测卫希颜入世涉朝的原因，若说渡江之前是为了清家仇、了尘缘，那么渡江之后入世复朝又是何故？
    胡安国认为她是“谋权甚大”，谯定对此不以为然，入了大宗师境界的，怎么可能恋栈世俗权势？试想世人若有长生机遇，有谁会选择一世而弃长生的？——孰不见，道宗为了长生，连江山都败坏了？！连皇帝这种权力至尊还妄念着长生，何况只差半步就可破碎虚空的大宗师？除非，入世与她的大道有关。
    而今谯定现在终于明白，卫希颜的大道就是“以情入道”。
    所以，让她入世入朝的根源就是她入情的那一位;老婆我认错！
    这一瞬间，谯定的两条眉毛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心里默念着清心诀，平复心里的惊涛骇浪。
    ——北惊雷，南名花……！但愿，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最糟糕的情况。
    谯定抬眼望着箭鱼号上那道若竹若松的人影，目光是看不清的沉晦。
    丁起拢在袖中的左手拇食指习惯性摩挲了下，暗地思索着回京后可以对谯定“摊牌”了——胡安国上了他们的“黑名单”，但同为“程党”支柱的谯定却是有拉拢的可能。
    丁起目光又瞥向刚回过神来的叶梦得，这位户部参政的惊愕神情里似乎还夹杂着两分恍然。
    此时，叶梦得心里也如谯定一般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西湖惊.变后他就怀疑卫希颜与名可秀之间有相当深的关系，随后一些事情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后来他因政事与名可秀打交道时，因为卫希颜的关系，叶梦得从开始就给予了重视和尊重，但亲自与名可秀打过交道之后，叶梦得才知道这位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无论气度、气魄、见识、谈吐都令人心折。即使叶梦得后来入堂为相，他也从来没在名可秀面前觉得能够“居高临下”——甚至私心觉得，皇帝的气魄与之相比，都还逊了好几筹。
    “没想到，她与卫国师竟是‘这种’关系……”叶梦得心里想着，觉得不可思议，再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匪夷所思了。他心里转着念头，这两人公开结侣，不知会不会影响朝局。
    叶梦得看了一眼丁起。
    宰相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烦恼，似乎又不是那么烦恼。
    叶梦得心中道了一声：“丁狐狸！”
    除了这三人外，旗舰上的兵部参政朱敦儒、礼部侍郎陈与义和其他官员都“受惊”过大，还没回过神来，准确地说，多数人都是在眼神发散的恍惚状态中。
    前后这番忖思不过十数息，三人目光都盯着箭鱼号，唯恐漏了上面的动静。
    ***
    天空金篆流光辉灿，耀亮了名可秀璀璨的眸子，秀美的脸庞。
    她的五官，美不过卫希颜，但她周身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光华，令人在千百人里一眼就望见她。这种光华是从内而外散发的东西，是博雅的气质，凛然的气度，泱泱的气魄，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他人的目光。
    ——这种吸引，发自内心，无关男女。
    谯定不得不再次暗赞一声：好人物！
    ——难怪名重生将宗主之位传女不传子。与北方二雷相比，毫不逊色呀。
    “卫国师的确有眼光。”谯定莫名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心中哑然，暗叹口气，只觉牙痛，跟着，胃痛、肝痛……浑身都不舒服，在叫嚣着两个字：麻烦！
    “麻烦，绝对是大.麻烦！”谯定心里叹道，“这两位结侣，实力绝不是一加一为二那么简单，得按翻倍来算……”早知道卫国师身后是这一位，他就预作筹谋了。
    谯定望着金光照耀下的名可秀，忽然觉得前途无亮。
    “希望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谯定心里叹着，只觉今天叹的气只怕比他一年叹的气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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