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155西川之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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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飞天舞罢,舞伎躬身退下。
    王沂举杯呵呵一笑,“园内小伎舞姿粗浅鄙陋,在诸位贵客面前献丑了。”
    “家主客气。”名可秀眸中看不出任何意味,一笑回杯。
    座上主宾都各饮一杯,十名侍立的小婢又上前添满。
    丝竹琴箫乐声再起,又上来一拨乐伎,且歌且舞,莺啼娇声唱一曲《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阳紫陌洛阳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歌声流畅清丽,自然明快。席间主人举杯不停,劝酒笑声爽朗。
    明年花儿开得更美,不知与谁一同欣赏那繁花美景?名可秀品着词曲尾句,唇角再度挑起,执杯微笑,“杜工部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料想明年春至,这锦官城的花儿必是比开得洛阳城更艳更盛!”
    锦官城就是成都,她以杜子美的一诗相回,含蓄回应了王沂在那曲《浪淘沙》中隐喻的心思。
    王沂眼底精光簇闪而过,哈哈举杯道:“多谢会首吉言!”
    一曲罢了,乐声一转,又上一曲。
    便听丝竹声声,歌喉婉转,面容娇丽的乐伎在席间旋舞,柔姿翩跹,袅娜动人。
    几曲后乐伎袅袅而退,却不见再出场。静寂片刻,忽的乐声乍起,不是丝竹的柔细轻乐,而是一通急骤的鼔点,如雨打芭蕉,声声紧凑。
    突然,鼔点又一消。
    紧接着,十几只铜琵琶“铮”声大作,并有铁绰板“当当”敲响相和。
    卫希颜看了眼名可秀,唇边掠过抹兴味,这曲子她在北征行营听靖岚操练军乐队唱过;腹黑女相。
    铜琶铁板铿锵奏过序曲,便听十几道声音雄浑高唱: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名可秀向卫希颜侧眸一笑,黛眉挑扬间似有风生,右手执起牙箸敲在玉碟上,轻启朱唇,和着那铿锵豪迈之声唱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她唱声清扬,不高不低,却穿透那十几张铜琶铁板的乐声,起行在雄浑豪迈的男子声音中,仿佛一道引领众人的乐音纲首,让众乐倡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声线高低起伏……
    众人眼前仿佛展开奔腾浩荡的大江波涛,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扑面卷出,千古而来的风流人物仿佛就在眼前,潇洒一笑挥扇退却百万雄兵……气势磅礴让人心胸震荡,又酣畅淋漓让人大呼痛快!
    一曲尽,十八名大汉竟汗珠滴额、萎顿于地,在那道清音引领下纠纠力气竟随着这曲全数耗尽!
    名可秀纤手停箸,秀容含笑,黛眉舒扬,恰江山如画。卫希颜翘了翘唇,眸底掠过欢喜赞赏。
    席上众人恍然醒来,这才发觉杯中酒不知何时已饮空,一旁侍立的女婢方也清醒过来赶紧上前添酒。
    王沂敛去眼底精光,拍案叹道:“今日方知,苏学士这一曲当是如此!会首好功力!某服也,此杯当饮!”说罢举起酒杯一口干尽。
    名可秀一笑,说道:“可惜千古风流人物俱已身灭,但江山依在,江月长留,今人岂能不如古人?东坡‘故国神游’‘一樽还酹江月’,此杯……”她执杯笑得悠悠然,“可秀与公同饮如何!”
    王沂心头一跳,饶是他沉稳老辣,也禁不住被这意味深长的话震得心旌摇荡,又为名可秀方才持箸而歌的浩然风华暗暗心折,张眉哈哈一笑,“好一个江月长留!”举杯道:“好!”抬脖干了。
    席上饮的赤觞酒是西川王家的私酿,风味醇厚兼回味悠长,轻易不拿出来招呼,这酒入喉甘香不呛却有些后劲,王沂连饮了十几杯已有些熏意,眼风一扫,身边四子立时会意,哈哈笑着先后举起杯,向对席贵客频频劝起酒来。
    四郎王中北最先举杯,看斜对座古铜肤色的萧流金顺眼,抬手一敬便干了。这两人都不喜啰嗦,说一句干一杯,侍在他们身后的小婢几乎是手不停地上前斟酒。
    分坐他二人身侧的二郎王中南和水沁辰却皆是心思深沉之辈,不紧不慢抬杯互敬,仿似老朋友般慢言相谈,徐徐相饮。
    大郎王中阳的座席正对着卫希颜,刚举杯却被三弟中柘斜插而入。
    “颜先生!”
    王中柘黑漆瞳仁闪亮,“我……在下从未见过先生这般仙姿风采人物,真……真让人望之生、生慕!在、在下敬先生一杯!”他向来自诩潇洒,此刻在卫希颜淡然目光下却紧张得有些结巴,一口气赶着说完立即仰杯喝尽,犹觉心口急跳不歇。
    名可秀边和王沂谈笑相酬,耳中听得王家三郎竟连话都说不顺心头好笑。
    卫希颜容色始终淡然,清邃的眸子没有任何变化,连语气也是淡淡,“王三郎君客气。”抬杯慢慢饮了,那清悠高远的气度让人忍不住敛目垂眉,只觉眼前之人便如明窗外的千丈雪峰般,可望却不可及!
    王中柘双眸一亮又一黯,侍立在名可秀身后的铁丑冷漠的眼眸却忽地翻了下白,快不可见。若不是常侍宗主身侧,恁谁也想不到这位清贵高远如昆山神祉的卫大国师,私底下竟是个调笑爱作弄人的家伙,尤其讨好宗主时更哪有半分仙人姿态?
    所以说……表象什么的最骗人;蝶恋花之皇帝女儿。铁丑抿了抿唇,舌尖仿佛仍有一分蜀椒的麻麻味,不由又咬了咬牙。
    王中阳掌中的酒杯紧了紧,他对这位神秘高远的颜先生也有着揣测狐疑,但三郎既敬了颜先生,就不可冷落了另一人,遂将举杯的方向微微一偏,对坐在卫希颜右侧的莫秋情道:“莫堂主,在下先干为敬!”
    莫秋情心想这大郎君倒是个会做人的,神色淡淡回了他一杯。
    王中阳笑容温和,他虽是商家出身,所学却极博杂,心底揣摸着这位名花流女堂主的喜好,想起庄前初迎时曾瞟见她腰间垂了管紫竹箫,想来必有所好,遂谈起当世箫中名品,又加以点评,果然引起莫秋情兴趣,虽不至于相谈热络,却没有冷场。
    席上丝竹弦乐飘飘,各人或笑或谈或饮,一派宾主相欢模样。
    又这么饮了三五杯酒,王沂捋须呵呵一笑,说道:“这隔着明窗看雪,终是隔了一层看得不爽快,不知会首可有兴致到园中一赏?”
    名可秀知王沂是想单独和她说事了,微笑颔首,“家主美意,岂能相拒!”
    二人目视,俱会意一笑。
    ***
    三日前刚下过一场大雪,雪后的空气清新寒凉,从暖融融的楼阁里出来,迎风不由让人精神一振。
    园中各条道皆为汉白玉铺成,上面的雪和泥污都清扫得干净,莹莹反光,和道旁白雪相映一片,乍一眼去,差点分不出哪是路哪是雪。
    王沂只带了三郎随行,名可秀身边自是卫希颜相陪。十二铁卫和王家的护卫都远远跟随在后面。
    王中柘被父亲点名随行,心头莫名欢喜,又莫名紧张,走这一路上偷觑了卫希颜无数次,心下暗唾自己紧张无由,也不明了心神动荡为哪般,只觉这人的风姿仙骨见了后便再难管住自己……
    他不敢太靠近卫希颜,那样的清贵高远让人难以靠近。他走在她身后三尺,从风中嗅到几分那人衣袂飘扬间逸出的清淡香息,不是檀香兰香,也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种熏香,仿佛是雪地里……香木花开的天然清远般悠悠入心……他不由抚上心口。
    “颜先生……”他鼔足勇气,呐呐开口,“在、在下小字敏盛,今年二十有八……尚未娶妻……”
    “唔?”
    王中柘懊丧地拧了拧眉,他怎么说出未娶妻来着?被卫希颜诧异眼风斜扫下情急中竟又咯嘣出句“也未纳妾”……呜!他扶了下额,他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是想介绍下自个,怎么话出口就变了味儿……颜先生会怎么想他?……完了完了!他的形象……素日里的潇洒自如竟在这人跟前完全倒塌。
    卫希颜停步,回眸,上下打量这男子。
    唔……这张脸长得比靖岚那副桃花面逊了两分,但剑眉斜挑、漆目含情,论俊美不亚于燕青,却无小乙的浪子气,称得上流风回雪的美男子一枚,按说应招女子喜欢,怎的二十八了还没妻没妾?这在宋代男人里可稀罕得很呐,当然她山庄的那几只是例外。难道这小子有暗疾不成?
    卫希颜这么一想,看向他的眼色便有几分谑意。可惜了这只美男子,竟是个不举。
    王中柘见她眼色,以为是笑他失言,不由更是悔得暗中捶胸,哪知道某人是将他归入了太监一类!
    卫希颜见他一脸沉痛,心想这孩子丰华之年得了这种暗疾,心中有苦倒也可悯,又想到可秀正要用西川王家,顺手施惠也有好处,遂温和道:“青谷萧先生与我相识,王小郎君若愿意可到青谷一行,或会有所助益;凡衍。”
    王中柘猛然抬头,“啊?……”这跟青谷神医有啥关系?难道萧神医能治他这莫名其妙的失魂感觉?
    王家三郎终归是个聪明人,呆了呆后想起他方才的失言,前后一连,忽然便醒悟到颜先生定是误会了什么,大窘下一张俊脸臊得通红,“先生……我、我……在、在下不是……”后面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难道要他明说某处没有毛病?他一时只觉五雷轰顶。
    走在前方丈遥的名可秀听到后面这段极其“诡异”的对话,唇角不由一翘,吸了口气方将笑意强忍下去。真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话说希颜这会可是男装,王中柘岂能看破?她这桃花开得还真是……男女不禁……
    名可秀心头好笑又无奈,同行的王沂却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后面,对自家三郎的羞窘毫无所知,一边走一边殷勤介绍园中景致。
    约摸闲聊了顿饭工夫,王沂方步入正题,笑道:“某远在西川僻地,也听说朝廷授予贵会监赈权,真是可喜可贺!”
    “有何可喜。”名可秀微笑,“不过是监管自家粮而已,官粮放赈不属敝会职权。”
    王沂眼泡下精光闪动,“会首过谦了!这分赈么不过是句空口白话,灾民眼中只看见谁放粮实实在在,也眼见有贵会执事在放粮点监赈,那些放粮的衙吏就手脚规矩,不敢克扣……”
    他笑得脸上皱纹绽开,“这些种粮吃粮的平头百姓心里想的简单,只道共济会的人能管着官府不许坑民,那官粮若是放出个什么污七八糟的想必忍不住要向贵会诉冤。这到官府去告官让人畏缩不敢,去共济会诉个苦总不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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