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74江南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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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是原吴越国的国都,辖钱塘、仁和、余杭、盐官、富阳等县,州城之西为西湖,城南傍山,城东依临钱塘江,既有湖山秀色,也有钱塘江景,四方形胜,美不胜收。
    道君的行宫便停跸在南城山麓的紫阳山庄。
    此处原是杭州州守丁起的别院,依傍城内紫阳山,北望吴山,毗邻城外西湖,登峰便可一览湖光水色,更具清幽雅致,甚合赵佶心意。
    丁起建庄时便有迎驾之意,庄子占地不小,沿山麓向北连绵约三十亩地,园林淡雅,亭榭廊槛,宛转其间。庄院最外重的青瓦厢房四连,入驻一千禁军,另外两千禁军扎营于庄外山麓,御旗招展,守卫严密。
    正值夏时五月的梅子时节,天气潮热,紫阳山庄的拢春园里却一片肃寒。
    户部尚书李若水眉骨棱起,喝声严厉直透出前厅:“高太尉,本使奉旨迎道君返京,太尉数度阻拦我等觐见,是何居心?”
    这位性子执拗的奉迎使被高俅敷衍拖延七日,到杭城后至今未见得道君一面,牛犊子脾气终于发作。
    坐在李若水下侧的雷暗风闻声抬头,立时一股森寒之气从禁军指挥使的鲜明铠甲中透出,形若实质,目光冷沉逼向对面。
    高俅冷不丁打个寒战,心中生惧,抬眼透过花窗瞥见廊下挺立的护驾禁军,方微微定心,对李若水叹道:“两位钦使,非是本太尉有意阻拦,实是道君圣体不适,谕旨不见外臣,本太尉亦无法做主,还请两位使君耐心等候,待道君精神稍复,再宣召觐见!”
    李若水闻言面容沉穆,拱手向南恭敬揖礼,“道君圣体违和,官家在京亦是圣心不安!臣等奉旨迎驾,自当代君行孝,近前侍奉!”朱服袍袖一挥,“我和雷将军便在此恭候道君宣见。”说完阖目闭眼,不再多说一句,眉间拗骨锋棱,大有不见道君便不回的架势。
    高俅不由暗道不妙,他再是圆滑,遇到这种牛筋似的人物也大感棘手,更何况一旁还有个寒气渗人的捧日军都指挥使。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突然不悦放下,“茶凉了!”
    侍立一旁的亲信主管高河赶紧道:“小的去换一盏!”双手拿起茶盏搁入盘中,躬身退出,行得几步后却折身进入前厅西侧的阁子里。
    前任延福宫主管李彦正隐身于前厅的西侧阁,他顶着“六贼”钦犯罪名,已被赵桓赐死籍家,哪敢出见京城钦使,便隐于西阁伺机而动。
    “大官,目下前厅——”高河低语禀奏,李彦灰眉下一双细目精光闪烁,思忖一阵唇边倏然掠过冷笑。
    李若水,便由你见了道君又如何!
    他主意一定,低声吩咐高河几句,高诃应诺步出。
    李彦也随即起身走出西侧阁,疾步行向拢春园道君寝殿。
    ***
    五月时节,杭州正是梅雨霏霏时节,天气十分的潮湿闷热;神医丑妃狠彪悍。
    五云山上却是山风开阔,吹散了梅子时节的潮热,让人分外清爽。
    山顶有一凉亭,亭内石桌已移去,铺陈了一张凉竹榻席。卫希颜和名可秀仅着素棉薄袜,对坐席上。两人腿膝之间,摆放着一只沙盘。
    名可秀跽坐席上,端庄挺秀,姿容优雅,右手正执一只碧色玉簪在沙盘上勾勒,绘出一道道相连的弧圈,间或左手轻扬,从玉制的棋瓮内拈出一枚黑或白的棋子,置入沙盘。
    她语声清脆,素手指点沙盘,道:“希颜,大江之南,若不计巴蜀之地,共六府八十五州,其中紧要的不过十五之数!——若掌控了这十五,江南繁盛便入其手!”
    她纤指一弹,最后一枚白棋稳稳落在“扬州”圈内的黑棋左旁。
    沙盘上,十六枚黑白棋子错落排布,如星火之光,将阴雨晦暗的天色点点燃亮。
    卫希颜眸光扫过,顿时心下惊赞不已。
    江南关要之地的十五州,名花流从经济上已掌控十二州,更有江淮重镇江宁府(南京)、长江下游军事重地润州(镇江)、江南烟花地的扬州、以及被誉称东南第一州的杭州——四州州政尽握手中。
    这般谋局,显非短期可成,应在十多年前,甚至更早时期便针对江南布下的一幅战略谋图,其智谋之深远,布局之恢宏,实是让人心惊叹服。
    “希颜,可是觉得奇怪?”
    卫希颜轻叹点头:“出自何人之手?”十多年前,可秀尚年少,这番布局当非她所为。
    名可秀放下玉簪,眼眸光彩闪耀,似有钦佩,又有缅怀,“娘亲善谋,这番布局,原是出自她老人家十八年前所谋,分江南、江北两局棋!”
    她轻叹:“可惜天不柞寿,若阿娘活到今日,与爹爹文武合璧,江北之势又岂得雷动所乱!”
    卫希颜惊讶下清眉扬动,“可秀,难道你娘亲在十八年前,便有布谋天下之心?”
    “希颜,娘亲并无谋天下之心。”名可秀摇头,“若要道清个中缘由,还需追溯到二十七八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
    卫希颜隐有印象,抬眉道:“你是说当年的江湖大拼杀?似是为了凤凰神功?”
    “正是!二十八年前,江湖中传言凤凰神功秘籍现身,为争夺秘籍,大江南北的武林群豪纷纷涌入,血光四起,少林、黄山、华山、青城、峨嵋、雪山、丐帮七大帮派和蜀西唐门、淮北林家、江南谢家、荆湖萧家等武林世家均卷入其中,深陷泥沼。最后传言秘籍落入雁荡派,各门各派数百高手奔赴雁荡山,在有心人挑动下,掀起一场混战,各门各派损伤惨重,江湖武林由此人才凋敝,元气大伤。”
    卫希颜清悠眸光望向名可秀,笑道:“那年同游洞庭,我观你谈及此事时的神情,便曾推想那什么狗血神功秘籍,没准是某位野心家的阴谋,今时看来,果是如此。”
    她回忆起那年和名可秀的初识,你来我往的寒暄试探,可曾料得他日竟会倾心相爱?人生际遇真正是奇妙难测!她回想着,清透如雪的颜容渐渐变得柔和,唇角笑意温存。
    名可秀心思灵透,在她温柔目光凝视下,立时回想起当年洞庭荡波的情形,不由轻声一笑,柔意立生。
    两人微笑凝视,眸子波光点点,亭外依然梅雨霏霏,却似阴气尽去,飘飞如雾。
    一阵凉风入亭,名可秀回神一笑,接过她先前的话道:“希颜,你料得不错,二十八年前的那场江湖内斗确是人为阴谋,出自朝廷策划,意图削弱武林;神秘老公救救我。自那后,大帮门派凋落闭关,江湖无序,群龙并起,数年间新立帮派上万,为争地盘,拼杀厮斗,全无道义,人命真正贱如草芥,恰似五代十国的混乱,被称为江湖的大黑暗时代。”
    “爹爹和雷动便是在那时崛起,一南一北,峰起并立。”
    名可秀道:“爹爹所谋,原在统一江湖,创下共遵共守之规则,结束江湖纷乱,谋立血腥中的正道!但侠以武犯禁,朝廷又岂能容得江湖声音一统?”
    名可秀执起玉簪,素手轻抚,容色中微带哀艳,“娘亲常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前行一步,必得看远十步。若有朝一日名花流一统江湖,至盛时期便是衰败之时,娘亲智虑深远,遂谋划这番南北布局,原是为得与朝廷抗衡的退路!”
    她语气一顿,渐转铿锵,“岂知时势莫测,昔日江湖布局,竟成天下之谋。”
    她看了一眼卫希颜,又以玉簪轻点沙盘中的四枚白棋,微笑道:“娘亲当年所谋尽在商事,这四枚州政的棋子却是我在这五年间前后布下。”她垂眉沉笑。
    卫希颜清悠眸光闪亮,这四枚白棋恰如四道活眼,将整条黑龙“做活”。
    卫希颜不由微笑,可秀,你娘亲谋算一切在于全己;你的谋算却在破敌。
    守,不如攻!
    ***
    黄梅天里一日几番颠,尽管阴细小雨下了几场,天气仍然闷热。
    碧晴院的书阁子里已置上了锡桶冰块,凉气从中丝丝透出。
    莫秋情却仍觉全身燥热,平素不疾不缓的流畅语调似是受到梅雨影响,有些阴涩。
    她垂手恭立,向书案后优容淡雅的少主禀报近期朝廷对三省官员的变更,一双墨璃色的眸子却不时飞向书阁东窗,平静的面容似曾受到过度惊吓,犹带几分凝滞。
    东窗下,卫希颜一袭玄黑长袍,悠然斜躺长椅上,双脚伸长交叠,双手翻阅着赵佶的皇子名录,气度浑然天成,如松风流云般飘逸自在,不染尘埃。
    纸片簌簌轻响,她忽然抬眸一笑,嗓音清柔中微带一抹笑意:“莫娘子,我脸上可有桃花?”
    莫秋情偷看的目光被她逮个正着,脸颊上顿时晕出粉色,心口怦怦急跳,尴尬转首,瞥见名可秀唇边笑意,颊上更如火烧,赶紧垂眉垂眼,心中不由苦叹。
    卫相尚活着,这是天大喜事!但为甚么,那位打败女真铁骑、扬威沙场的赫赫统帅竟突然间成了女子?转眼间,那位击败金国第一高手的大宋少相竟变成了女子?
    莫秋情很想掩面遮眼,自欺欺人说是眼花一时迷幛!
    但那人清姿如雪,仙家气度清咏隽心,又如何会是一时眼花?她的心忽然间惶惑了,也燥乱了!
    少主,你与她之恋,若是宗主得知……她心中陡然一寒,不敢再想下去!
    “阿莫!”名可秀纤指轻叩书案,将莫秋情自惊震惶乱中唤回神智,“希颜尚生之事,堂中唯你得知,切记不可泄,以防北边生出事端!”
    莫秋情神色一肃,这北边自是指朝廷和惊雷堂,她恭谨应诺,“是!”
    名可秀眸光一转,回到正题,“李邦彦被谏议大夫杨龟山(杨时)弹劾罢相,为战败顶罪不算冤,但擢入政事堂的耿南仲和唐恪,与李邦彦相较,不过五十与百步之比罢了;绝世吸血女王。”
    卫希颜点头笑道:“耿南仲曾为东宫太子詹事,我见过几面,风姿儒雅,论才未见出色,但东宫时多为太子出策维护,赵桓待他有几分亲厚,此番晋入宰执想来有着当年的情分在。唐恪此人,我倒是未闻。”
    莫秋情不屑嗤道:“卫……云庄主不知,唐恪宣和元年出知杭州,来时气势汹汹,扬言要将杭州匪帮一网入擒,不到半年便坐不稳,匆匆调任越州,那狼狈相不提也罢!这等货色,居然还登堂入相,真是笑人大牙!”
    卫希颜扬眉,唐恪竟与名花流还有这么一段过节,进入政事堂,会否对江南不利?
    名可秀淡淡道:“唐恪若为雷动所属,便是无当年过节,亦与我等敌对;若非雷动之人,甫入政事堂,必先顾及如何稳固权位,尚无心思、亦无胆量,轻启江南事端。”
    她微微抬眸,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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