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32大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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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七年四月十五,茂德帝姬大婚。
    从皇宫宣德门到京城南熏门的整条御街,从十三起就被开封府路禁,泼水洗街,张绸结彩。
    大婚当日,整条阔达三百步的御道光亮洁净如新。御道两旁的树枝上用大红的宫花密扎枝头,邻街的楼阁也是清洗光亮,鲜艳的彩条迎风飘飘。
    鲜衣亮甲的禁军枪扎红巾雄纠纠挺立于大道两边,长枪横结阻隔密密麻麻的观礼百姓。邻街楼上的窗边也全是伸出张望的脑袋,一眼望去尽是人头,黑压压一片。
    申正时分,卫希颜着一袭蓝袍便服,腰佩皇帝亲赐玉带,打马从右掖门入宫,入侧殿换上四品紫色官服的喜袍,玉带缠腰,戴双簪花翅帽,经北廊、右长庆门、右嘉肃门,到东宫前。
    太子赵桓着皇太子服,正在宫门前迎立。卫希颜微笑上前,身后三个小黄门分别手捧大雁、币帛,向太子躬身行礼。
    “有劳太子殿下!”
    赵桓亲热道:“希颜勿需多礼,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千年情劫之凤凰印!”
    两人向崇宁宫行去。
    大殿内,赵佶和郑皇后各着朝服分坐左右。
    卫希颜上前叩拜行礼,依礼奉上大雁、币帛为聘,帝后笑纳。
    礼成,驸马便在太子陪同下亲赴兰熏殿迎接帝姬。
    贵妃牵着帝姬正娇言细语,突然眼圈一红,赶紧用丝巾一拭眼角,笑道:“福儿今日嫁得良人,我总算未负颜妃所托!”
    “娘!”
    茂德轻叫一声,想起宫内多年的维护,心下也生感动。
    贵妃拍拍她手,看她几眼,忍不住赞道:“我家福儿可是美极了!”
    帝姬身着一袭锦绣长尾雉鸡绯色嫁袍,腰系金革条,绦悬珍珠玉佩,头戴九翚(hui)四凤冠,玉旒垂悬后眉如黛翠,绝美容颜高贵雍华,闻言向贵妃嫣然一笑。忽然向前看去,美眸立时光彩闪耀,荡人心魄。
    贵妃不由转头望去,只见身着紫色喜袍的驸马浅笑而立,清灵神姿中多了几分柔美温和,因笑道:“原来是驸马来了,难怪福儿眼神一下亮如星辰,咯咯!”
    说着拉起她,行前将帝姬左手交于卫希颜手中,轻叹道:“希颜,自今儿起,我便将福儿交给你了!”
    “请贵妃放心!卫轲必当护她一生幸福安乐!”卫希颜微笑紧紧握住汶儿。
    赵桓走上前,深深凝望一阵帝姬,目光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影,眼中隐有湿润,赶紧笑道:“福儿得配良缘,吾甚是欢喜!”
    “谢大哥!”帝姬微微颔首,这位长兄虽然有些懦弱,但自小到大却维护她不少,心中暗存感激。
    赵桓、卫希颜一左一右,护送帝姬登上喜辇。
    鼓乐齐鸣。
    喜辇出延福宫,行到东华门。公主下降的囱簿、仪仗恭列宫门外。帝姬下辇登上厭(yàn )翟车,乐响,仪仗起行。
    亲迎队伍最前为太史局令和太常寺长贰卿,引领近百宫人肩抬帝姬陪嫁妆奁:玉龙冠、绶玉环、珍珠锦绣大衣、四季常服、锦绣绡金帐幔、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箱奁金柜迭迭累累,笔墨难以尽述。
    又有仪仗童子手持灯笼二十副,方圆扇子各四柄,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前行,两边行障、坐障围行。
    这一重仪仗之后,郑皇后坐九龙轿中亲送帝姬大婚,其后是贵妃凤辇,太子赵桓骑马行于皇后轿侧。帝姬端雅坐于厭翟车内,道旁两边扯了两重障幔围子。帝姬车后,宗正寺宗人令和一干王室宗亲及夫人们护行。
    亲迎队伍浩浩荡荡,前后延绵足有半里余。自宣德门出,踏上御街,在礼乐声中缓缓行进。
    卫希颜骑着披挂涂金荔枝花图案的鞍辔和金丝猴皮毛坐褥的骏马,手执丝线编织成的柔鞭,头上是宫侍打着的三檐伞,行进在帝姬翟车右侧,清灵飘逸神姿飞扬。
    御街两旁的人群俱是扬手欢呼,彩声不绝:
    “瞧我们的驸马,真是神秀无比啊!”
    “和咱们公主真是天生一对!”
    “那是!咱们天下第一的公主自然要配天下第一的驸马;末世重生之心悦君兮!”
    卫希颜天地盈视听到人声喧嚷中的八卦议论,不由唇角弯笑。帝姬端雅坐于半敞型的厭翟车内,美眸飘过来,“笑甚么?”
    卫希颜微微倾身,低笑道:“说我们很相配!”
    帝姬不由垂眸失笑。
    便有阁楼上眼尖的坊民瞅见驸马和公主窃语轻笑,眼睛顿时星星直冒,“瞧!我们的驸马和公主多恩爱啊!”
    卫希颜不由暗笑,赶紧坐直身子。
    迎亲队伍行经州桥,再过朱雀门,龙津桥,进入武学巷,终于到得飞檐朱阁锦绣华美的新人甲第。
    赵佶亲书的匾额高悬朱红门楣之上。
    初始,赵佶本欲题名“帝姬宅”,却被茂德婉言谢拒,道:“驸马双亲皆亡,孤身一人,孩儿既嫁便为驸马之妻,唯愿和清圣如寻常夫妻般相依相守,再无天家女儿之说!”赵佶沉吟良久,复提“驸马府”,后又弃却,最终提下“驸马卫宅”两字。
    宅内,内侍宫女仆役小厮穿梭如流,准备婚宴喜席。执喜帖上门道贺的客人纷来如潮,司礼官按官身和白身分殿,小厮引领入席。皇帝允赐的九盏规格大宴则摆在大殿和东西两侧阁。
    宴始,郑皇后、王贵妃以珠帘相隔,太子赵桓和一干亲王居于殿中首席,其下按品级分为百官席位。
    宫侍穿梭,丝竹声中百席斟满第一盏酒,彩衣盛装的歌女如蝶般翩翩入殿,挥袖起舞。
    卫希颜携帝姬首先向皇后、贵妃倾酒,执子辈之礼。酒罢,后妃二人谆语祝福几句,便起鸾驾,由禁军仪仗护行回宫。太子赵桓向来不惯这般热闹喧哗场面,和帝姬轻语道贺一阵后,便也随同郑皇后和王贵妃的鸾驾回宫。
    送出皇后、贵妃和太子,此时殿内方行了第二盏酒。
    卫希颜嘱兰馨、绿意送帝姬先回新房,叮咛妹妹道:“记得回房先吃些垫底,今晚可有得闹腾,别饿坏了肚子。
    兰馨、绿意二女捂唇而笑。卫希颜忽又凑近妹妹耳边道:“小心些!”宽袖下手掌轻轻一捏她,帝姬会意点头。
    便听外面一阵喧声叫嚷:“驸马哪去了!”“哈哈……今晚灌醉卫驸马!”
    卫希颜朗声一笑踏入大殿,殿门边早有两名官员等候在侧。
    左边文官四十多岁,黑须方脸,正是新上任的开封府尹聂昌,右边三十出头的清俊文官是崇宁五年进士、开封士曹赵鼎——这二人均是朝中有名的“酒缸”,卫希颜一早便要了赵佶口旨,请了这两人做她的婚宴伴酒。
    三人大殿巡回一圈敬酒,卫希颜均是一席一盏酒,劝酒者欲待轮番上来打车轮战,便被聂昌和赵鼎挡去,平素在太师府走得较勤的官儿有心纠缠,却在聂昌峻刻眼神一瞪下便缩了半截。
    卫希颜暗自好笑,当初她选择聂昌便是听闻这位新任开封府尹不但酒量甚豪,且出了名的严正铁面,颇有当年包拯包龙图之风,朝中那些贪贿阿谀的官员均对其有三分惧意——有这聂铁面在,省了她不少挡酒口舌。
    在聂昌、赵鼎一左一右相护下,卫希颜顺利敬完一巡酒。
    又出大殿,天色已黑,三人复行向东西二侧阁敬酒。喧声笑闹中又饮去了一时辰,一殿两阁七八轮酒下来,她白皙的面容也微起粉意,执盏向聂、赵二人笑道:“今夜幸得二位官人相护,卫轲不胜感激,以酒一盏聊表谢意。”说完当先饮尽。
    聂昌、赵鼎见灯色下驸马眸子流转间波光浅漾,秀美微晕容颜于俊秀中透出三分艳惑,均是心头一跳,赶紧收敛心神,暗道这卫清圣果然是个神俊风流人物,道句‘不敢’,饮盏而尽;嫡女为妃。
    卫希颜笑道:“卫轲恐公主久候,这便去新房,前殿有劳两位官人招呼。”
    聂昌、赵鼎听她呼“公主”而非蔡京进奏改称的“帝姬”,顿时心下明亮,帝京官员百姓但凡厌恶蔡京的,私下均是叫“公主”,当即意会一笑,拱手道:“卫驸马请自便!”
    卫希颜正待转身走入后院,身后却传来一道笑声:“卫驸马这是要去哪里啊?酒宴还没完,可不许私下逃离,哈哈哈!”
    卫希颜暗中皱眉,这片刻间已被郓王赵楷、蔡绦、童贯,以及似是蔡京门下的几位官员挡住去路。赵楷扯住她袖子便往殿内走,哈哈笑道:“今儿个定要与卫驸马不醉不休!”
    卫希颜目光瞟见童贯、蔡绦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势,阻住她后院之路,一扬眉朗朗笑道:“听闻郓王诗酒风流,卫轲今夜有幸领教一二。”
    ***
    宋之意负手立于驸马府东南院廊下,浅墨色的衣袍在春寒轻风中微微飞扬。
    月白风清,果然是吉时。这样的良辰之夜,似乎不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堂主!”一条黑影悄无声息掠近,抱拳低道,“一共十个点子,两个意图放火,已解决;另八个伏于新房外!”
    宋之意负手望月,宽袍大袖突然翻起,右手隐现,悬落如刀。
    “是!”黑影抱拳领命而去。
    ***
    新人房内,二十四对龙凤喜烛将整个喜房映得亮如白昼。锦绣绡金帐幔下,帝姬身着九尾雉衣喜服端雅坐于榻上,大红盖巾垂头。
    兰馨、绿意分立于帝姬榻前两侧,喜娘站在新房门口,不时向外张望,“哎哟,这都要到亥时了,驸马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喜娘只觉一阵凉风自她颈边刮过,眼角便扫到一柄雪亮亮的剑锋,还未发出惊骇叫声,人已吓得昏软了过去。
    “啊——”兰馨、绿意惊呼,便见那道雪亮亮剑光已然刺至新人榻前。
    “帝姬!”
    ***
    “堂主!”黑影再度而至,“新人房外的点子尽数解决!”
    “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点子扎手,兄弟们死了一个,重伤两个。”
    宋之意眉锋微微一蹙,转瞬回复洒然,“他们倒真是下了本钱!”
    那黑影犹疑了一下,又道:“堂主,闯入新人房内的那刺客怎么办?”
    “不必理会,有人等着他。”宋之意负手淡笑,颀长身影似要融入到月白风清之中。
    “派一人将死去的兄弟送回,按堂里规矩给予抚恤!其他人散于府中四方隐伏,若有宵小,就地解决!”
    “是,堂主!”
    ***
    新人房内。
    帝姬身形端坐不动。
    如霜雪凝冰的寒光却自袖底飞出,与雪亮剑锋铿然相交;黛眉绘倾城。
    几与同时,一条油黑发亮的藤条突然自屋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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