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五卷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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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二节
    薄暮青烟,雾色苍桐。
    晚色中的天气已经很冷,散乱的军士们胡乱地拴系马匹,在河边一块看来像盾牌一样的野地上点了十余处火把,沉闷地坐着。
    他们是张更尧带领的马队,此时都以为中军已经战败,既疲惫不堪又心情沉重。张更尧想杀匹马分食,也算借机缓解一下饥卒的情绪,起身喊了一下。他的部曲张帆和赵亚赶来。他便吩咐说:“把那个狗人杀掉,吃了拉囚车的马!不远应该有个镇子,我们再上路,半夜可以到。”
    白天的战斗中,张更尧带了他们这些为数不多的骑兵和囚车远远地避开战场,见狗人跃如蝗蚁,已不报任何胜利的期望。后来中军发出鸣嘀,他却以为是求救的信号,怕杀去也于事无补,反带领马队向更远处移动。
    战后,他留下的亲信追上他,确定了中军的胜利,一下把他本不堪的心志推到深渊。他私下犹豫,不知道是以大雾中迷路的借口回去好,还是畏罪潜逃好。吩咐过两名亲卫后,仍独自坐在一堆篝火边,盯住面前翻动篝火跳跃的火花,双眼迷离地看,被一阵上涌的恨意左右,忍不住狠狠地敲自己的头盔壳子一拳。
    看军士们都颓丧十足,张帆和赵亚知道主人的心思,点点头,抽出兵刃就赶往张毛和那狗人的身边。张毛一见他们过来,远远就说客气的话儿,等注意到明晃晃的兵器后,这才吃了一惊,连忙问:“两位大哥怎么拿着刀剑?”
    “杀人的!”张帆冷笑一声。他心情也极其不好。他是力劝自己的主人约束众人不要出战的,自打自己亲自摸到胜利的消息后,很怕主人因迁怒宰他。张毛以为要杀自己,一下变了脸色,连忙喊道:“我要见张将军,我要见张将军,有很重要的话给他说,求两位大人帮忙转达。”
    二百多人的营地就那么大一点。他这一嚷,张更尧听得清清楚楚。
    张更尧站起来穿堆走向囚车。兵士只当他要下达作战命令,全腾地站起,视线集中看他,从而可以看出严明的纪律深入人心,即使在这样的颓势也不敢懈怠。
    不知道怎么的,张更尧看到他们这样,反而害怕,怕他们一知道自己不是执行将军的军令,立刻拿他回去。他因害怕而发火,偻腰用劲,使劲地骂:“你他娘都站起来干什么?谁让你们站起来了!”
    军士们松松垮垮地坐下。
    一小堆火边的小军官善解人意,低声地说:“这一仗,副帅比谁都难过。战前,他就拼命劝阻,不让打!我们不要惹他动气。”
    “是呀!”周围的人纷纷低声附和,他们不像张更尧那样,清楚地知道此战已经胜了,而且是第一次以旷野正战取胜狗人的。
    在他们议论纷纷间,张更尧已经走到了张毛那里。
    张毛一见他就大声地说:“大人可有处可去?要在此时杀壮士呼?!”
    “壮士!?”张更尧涨红了连忙,刷地抽出剑,指着他说,“你是壮士?人人都知道你见了狗人,逃得跟兔子一样!”
    “将军大人!”张毛已经怕过了头,此时一脸的倔强,反问说,“将军为何不救援中军?”
    “将以有为也!”张更尧大叫。
    张毛也赌上一把,硬着头皮跟着叫:“将助大人将以有为也!”
    突然,张帆的一声惊呼打断两人的争执不下。“他跑了!跑了!”赵亚跟着大叫。军士们纷纷抬头,都看到那狗人迅猛的抡了根囚车的棒子向赵亚扔去,身形一下没入黑暗,立刻大喊着起身,有的跑到马边扭马,有的空身追赶。
    张毛费尽地扭回头,看住张更尧说:“大人要怎么办?”
    张更尧泄了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了没有:“想办法补充点食物,找到狄帅!”
    “然后告诉他,我们在大雾中迷路?!”张毛在囚车里摆手,示意张更尧近前才低声说,“像我一样?!他一定会杀我的。照样,他也会对大人您动用军法!”
    “你想给我说的就是这些?我是副帅!要惩处我,他最起码也要上报朝廷,让朝廷处置。”张更尧极难看地说,但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江冲不是前例吗?谁敢说狄南堂不会杀自己?!
    张毛问:“难道大人要我就这样说话吗?”
    “张帆,你死了没有?快!赵亚。打开囚车,放张兄出来!”张更尧不顾穿越身旁追那狗人的条条身影,马匹,连忙冲不远处的卫士大叫。
    张毛被放了出了,张更尧无比亲热地带他到自己的火堆边,看住他,说:“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将军已经在做了!若我没弄错的话,将军是想先一步拿到统帅的军权。但这是没有用的,将军交接了吗?那些新募的游牧人,他们会听从你的?”张毛别致的清音挺起来很雅,思路很有条理,“我敢保证,我家老爷一定没死。正在往州里急赶!”
    张更尧的脸色更难看,他正考虑自己该不该将中军已经胜利的消息告诉张毛。追狗人的士兵纷纷回来,禀报说:“将军大人,已经追不上了!都怪我们把他喂得太饱。”
    张更尧现在对这个一点兴趣都不感,对他来说,跑个狗人对自己不疼不痒,他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吩咐众人协助张帆他们两个杀了拉囚车的马,转到切身的事情上来。张毛看他面色青红不定,怕自己的话没打到他心坎上,便又说:“我听过老爷和鲁大人说话,窃以为其中的几句非常在理!”
    “什么?”张更尧问。
    “鲁大人要我家老爷小心,说乱世当头,握兵者可保富贵,一定要提防身边的异心人。本来我听了,是想以这样的话反劝老爷的。但他——”张毛古怪地停顿。
    这和张更尧想的一样,他连忙催问:“怎么?”
    张毛低声说:“我不敢劝!只要一看到老爷的眼神,我就说不好话。”
    张更尧点点头,微笑着拉拢张毛说:“你家老爷不用你,那是他的失策。你这样的才士怎么能委身为奴呢?放心,以后跟着我,我保你终身富贵。”
    张毛被触发了些许的心事,惺惺作态,几乎挤出眼泪说:“要是老爷像大人一样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
    张更尧也叹了口气,似乎有同感地说:“狄帅这个人是个好人,若是他真把持一方,我也没什么说的,还会全力支持他。可他,心不在此,也怪不得你我!”
    张毛也有一丝对背叛的平衡,却突然神秘起来,说:“前不久,老爷见梁将军的人马不来,让人往州里送了信。你知道吗?梁大人的籍贯是哪?”
    “仓州!”张更尧说,“他要募兵剿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打的是这把戏!”
    “老爷的信中提到,他剿贼不利,如今久候不至,恐怕有了异动。眼下,咱们不能回州府,也不能直接回江原。”张毛说,“我们可以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大人觉得怎么样?”
    自己拿到兵权,梁威利也有好处。张更尧打心底赞同,但顿时就想到更毒的,嘴角不由流露出笑意。稍后,他这才才想到江冲不在自己身边,不由沉吟着,低声把底透给张毛,说:“事实上,狄帅打胜了!梁威利以什么样的借口动摇他?”
    张毛口都拢不上,随后颓然,但即刻又抖擞,他咬着牙齿说:“所以梁将军也和我们一样,怕!”
    张更尧点点头,自己的想法整个走向成熟,便跟张毛说:“诬陷狄帅谋反,这一定是梁大人乐意看到的,哪怕他知道是假的,只要一个能剖析厉害的说客站在他面前,他也非得下死手,先攻为上。老爷子那里只有那么一点人马,还能打赢不成?我趁机把持军权,名正言顺,事后并不表态,等日后定罪,不反也是反了!”
    说完,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计策这么高明,不由哈哈大笑。
    “到时,希望大人能给小的一口饭吃!”张毛连忙谀笑着说,接着跟笑几声。
    没等他们说什么,梁威利已经起了下手的意思。
    江充一行出发不久,长月尚来不及异动,秦纲便在庆德大赦天下,并遣使持节至,诏秦林等人前往,迎天子归京,做出君王驱下的姿态。秦林识不破这是对方在为将来的战罪推诿,当即大怒,怒骂使者,整军备战。
    次日,又是使者,说是她母后得了急病,要见他最后一面。秦林此时恨不得她立刻就死,又怎么敢去庆德侍从孝道。姚翔离去后,他身边连个帮忙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干脆胡乱找了几个太医,在药里携带毒药,密地里让母亲自尽用。
    几日后,太医估计刚到庆德,鲁后就已经暴毙。秦纲挖出他的毒药,立刻反咬一口。
    此时,武安侯突然“病”,一步三咳嗽,先让人抬着他的药罐到处忙,后又卧床不起。接着,连宇文元成都对外声称得了不治知症。天才知道牛一样的宇文元成能生什么不治的病!只是落花不敢逢秋水,也是知道秦林的大势已去,怕专美伤己。
    他唯有一个“忠心耿耿,呕心沥血”的秦台。
    姚翔不告而别,他连关防格式文书都看不懂,也唯有把一切的事物都委托给秦台,然后自暴自弃,日日抱着美酒佳人在宫台烂醉如泥。可他这一醉,力量不呈对比的秦纲已经被秦台自领的大军逼迫,未败先逃,再一睁眼,身旁已经刀枪如林。
    秦台宣读他和秦纲的罪状,自己则在朝廷老臣和国民推举下,暂时监国,并发诏寻王,追讨秦纲。天下的百姓像过戏一样看这三王耍了个来回,都无法辨别是非的,只是在乡长里长上门的时候多缴税,缴不起的,就出逃。
    梁威利的主子不是秦林而是秦台,此时要的是把兵权握在自己手里,然而只要狄南堂还在,怎么都压得过他这个不断打败仗的人。
    征讨主帅手握杀伐专断的权力,单单一个剿匪中的“军出不利”,就可以让自己百劫不生,无可奈何地离职。
    之前,他推荐马孟符领游牧兵,却被狄南堂否决。
    狄南堂似乎是故意和他的推荐反着来,任用一个叫羊杜的文官领军出战,却偏偏每战必胜。羊杜是地方孝廉出身,最终也只做到地方上的九品小吏,仅能骑马舞刀而已,却因最先想到招抚游牧人抗击流寇而被狄南堂看中。
    这样一个文人相比自己的连战无功,更比在众目睽睽下的羞辱更让自己无脸见人。
    他试着招募游牧人不被允许,那小吏却可以妄为,分明是对方爱其给其能。想到这里,梁威利就看向一边的马孟符,问:“你密下招募的骑兵怎么样了?”
    傍晚,正是他们出发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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