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劫》楔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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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飞燕倏然起身,手掌下那坚实的楠木四方桌登时崩散开来,一对丹凤目杀气如刀死死瞪住张叔。虽然她年逾四十,但因自小修行祖传真诀,如今已然跃身武林一流高手,张叔的那几句话虽说的絮絮叨叨,她听来却无异于雷声入耳,轰然作鸣。
    “你是说云哥……他……”
    屈飞燕面色大变,她循声一望,只见慕云舒道出短短几字,面上血色已如潮水般褪去,说到最后一字竟已是声若蚊吟,双靥浮上一抹异样的潮红,继而脚下一软,晕倒了过去,幸好翠儿就在一旁,虽也泣不成声,但也在屈飞燕闪身而至后及时扶住了慕云舒。
    …………………
    长禺关外,战场之上。
    “大将军,把左将军交给我们吧……您已经站在这里一天了啊!”
    “是啊大将军,人死不能复生……”
    对于身后一众将领的好言相劝,凌天承充耳未闻,布满血丝的双眼从四周血腥的战场上木然地转到面前怀中凌剑的脸上。此时,自己如小时候那般将他抱着,如今的他也正似一个睡着了的孩子,只不过,他再也不能睁开眼叫自己一声“爹爹”。
    凌天承的耳畔似乎依稀响起前夜凌云的声音:“父亲请放心,我与二哥定然能平安归来!届时我们父子四人再在战场之上以敌将头颅为凳,坐饮天明!”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地面凹陷、山石崩塌,他自是明白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生还?
    凌天承直觉自己的心如同被剜去了一半,坚强如山的虎躯已是禁不住地颤抖起来,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位骁勇善战的镇国大将军,仅仅是一个痛失了骨肉的父亲。
    “你们回去吧,我在此处继续搜寻云儿的下落……”
    ……………………
    忠国公府,栖鸾轩。
    “王太医,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府上还有一支千年老参,难道此物也保不住她娘儿俩?”
    王太医全然不敢直视眼前的国泰夫人,因为那焦急炽热的目光足以将他洞穿,但奈何这所医之人本就身体孱弱,且又身怀六甲临盆在即,哪知竟闻听如此噩耗,心力交瘁之下焉能保命?
    “唉!”屈飞燕的连番追问最终换来王太医重重地摇头一叹.
    奈何啊!忠国公父子一门忠烈,长子多年前受创再无生育,二子、三子如今双双战亡,到头来竟落得这般凄凉,连三子凌云之妻如今也……
    屈飞燕登时怔在当场,那一叹无异于将慕云舒打入牢底判了死刑……她不忍地望向床上那面若白纸,双眼木然的云舒,似如心中被插了无数把尖刀,滴血不止。而这气若游丝的人儿口中依旧轻轻地唤着:“云哥……”
    ……………………
    昭京之上的天空此时显得有些阴沉,阴沉到让人觉得压抑,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昭京北门,人山人海,百姓手中几乎都端着一碗碗的酒水和糕点,朝着北门外翘首以盼。
    过了一会,在一阵喧嚣的锣鼓声后,早已在这里排起长龙的百姓一声欢呼,纷纷自发的朝两方让开,随后一匹枣红的骏马跨门而入。马上之人甚是魁伟,一身血迹斑斑的虎贲金铠,背后大氅早已破损多处,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上饱经风霜之色,沟壑如刀印一般纵横其上估摸此人年近六旬,但其顾盼之际,比之寻常悲歌慷慨之士更有威势。不过他眼中疲色浓重,神色间又有几分焦急,连带身下马儿似乎也知晓主人心意,踏蹄的频率不禁快了几分。
    “忠国公大人!”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两旁百姓顿时如沸水般喧哗而起,呼喊震天,那由衷的喜悦令得凌天承心口如堵住了大石,直觉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是那么多余。
    “老夫有要事,需先行一步!”后方偏将耳畔传来一声沉喝,却不知此地喧闹如此,这声音是如何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而他再朝前望时,那镇国大将军已是纵马而去,话到嘴边便只能再咽进肚中。他一眼瞧见前方不远处行来的金黄龙纹大轿,竟是当朝皇上亲自来迎,这偏将立时苦笑一声,慌忙思索应对之法……
    就在此时,原本如一潭静水的一方天空似乎被投进了一块巨石,竟是荡起了片片涟漪,涟漪之中属于天空的蓝色渐渐分化成一白一紫两色,在这涟漪内不断地纠缠起伏,变幻万千。
    城中百姓显然发现了这一异样,不知是道了一声老天爷显灵,当即无数人朝地上跪去,顶礼膜拜,就是那金黄龙轿内的皇帝也是巍巍出轿跪地拜天。
    这些人看不见的却是那一片天空中一道银光自白紫相接处突然出现,如同破开了天空一般,飞射而下,看其落下的方向竟是忠国公府!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寂静的忠国公府外响起。
    凌天承下了马来,却未想忠国公府外冷冷清清,他眉头一皱推门而入,入眼竟是一片麻衣纸花,他心中更是紧了几分。
    “老爷……夫人她……她正在栖鸾轩等着您呢!”张叔红肿的双眼望见凌天承回来,更是泣不成声。
    栖鸾轩,凌天承自然清楚,是属于凌云与慕云舒夫妻俩的别院,然而眼看府中此景,莫非……凌天承心如蚁噬,不觉运起身法,如利剑一般直奔栖鸾轩而去。
    “吱呀”一声,好似尘封已久的木门被打了开来,入眼便是一座灵堂,凌天承的身子毫无征兆地晃了晃,如同一迟暮老者蹒跚跨入了厅堂内。
    “云舒本想撑到腹中孩子出世的……”屈飞燕静静地坐在墙边椅上,幽幽的语气里充斥了道不清的复杂。
    凌天承缓缓的朝前走着,他想转过头去说点什么,但他却胆怯了……那手持宝剑睥睨四方的忠国公在这一刻没有了丝毫的勇气去望向这相伴四十年的伉俪,虽然他知晓外刚内柔的妻子会谅解他。
    而他此刻唯一的想法是亲眼看看那刺目的“奠”字后是否真的是自己温婉贤淑的儿媳妇。
    十来步的距离此刻如同天涯海角。
    凌天承望着崭新的棺材内被白绸盖着的躯体,那显眼的凸起本是凌家即将出世的唯一子嗣……而如今,香火已断。
    “煞气!”凌天承身子一紧,这熟悉的感觉绝对没有错,是煞气!而且是极为强烈的煞气!
    自从突破到祖传的《剑诀三篇》第三篇之后,凌天承便能清晰的锁定常人无法察觉的杀伐之气。
    不过,此时此刻此景,还有谁敢在此地一掳虎须?!
    凌天承心神放开,欲锁定煞气所在,然而房厅之外却是空无一人,难道在屋内?那此人将是何等高手竟然能在他凌天承的眼皮底下近身却毫无察觉……
    “天承,你在干什么?!”屈飞燕似乎也察觉到丈夫的那丝警觉,这才起身绕到屏风后,哪知转眼竟望见凌天承一双虎目圆睁,紧紧盯住已故媳妇高隆的肚皮,眼中说不出的是惊还是喜,腰间那柄血光残剑亦是不知何故竟在剧烈地颤动,剑鞘内腾涌而出的煞气于半空变幻,似乎在与什么交流着。
    一时间栖鸾轩外方圆数百丈内由凌家圈养的兽禽纷纷发出惊恐的吼叫,于角落瑟瑟发抖。
    这一刻,凌天承已经察觉不了四周的动静,他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手,也顾不得什么伦理常纲,将之贴在云舒的腹部上。屈飞燕也未出声,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无故做出这等事。
    蓦地,凌天承目中亮起两道精芒,望着白绸下的人儿痛声沉沉:“云舒,我们凌家欠你一份天大的恩情!”话音甫落,只见他右手竖起剑指,一道淡淡的剑华凝聚指尖,在屈飞燕还未来得及出声之际,毫不犹豫地划下。
    “哇——”一声响亮的婴孩哭喊突然响起,一双颤抖的大手缓缓探出,将这血淋淋的婴孩抱住,那冰寒刚毅的脸上终于绽放出难以自抑的畅怀大笑。
    白绸之下,慕云舒早已冰冷多时的倾城容颜上,轻轻滑下了一滴泪珠。
    “孩子,我们凌家的殇痛因你的到来而断绝,爷爷给你取个名字,叫……断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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