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全本+出版】》第三十章蒲苇磐石的誓言(十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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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她的发丝都被雨打湿了,画面里的声音,除了她的,最响的就是雨点打在伞布上的声音。
    “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就来这儿了……芳菲说李晋能找到这儿的钥匙,可是李晋不肯这么干,说没你的话他绝对不会参与的……不过还好他帮我联系布莱尔太太,也还好布莱尔太太仍然记得我。”她转了下身。
    这样他就能看到她身后那整片的草地。
    花园里碧草茵茵,那白色的小花,像獐牙菜开出的花星星点点。
    她说过的,这种花色好看极了,以后要用它设计童装;他说好啊,我们生个女儿,就穿这样小碎花的裙子……那想象中的女儿。
    他想要关掉这画面,不想看见。他浑身都在疼。
    可他找不到遥控器。
    “该死的。”他大声。
    身上疼的厉害……该死的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下床,到电视机前去,准备手动关掉。
    恰在此时她转回身来,微笑着对镜头——她整张面孔在黑色的伞下都明净的很,没有阴影能遮掉她的柔美微笑。
    “董亚宁,你问我,霍克斯海德,我还愿不愿意来?现在,我在这里。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在霍克斯海德。”她的呼吸声清晰的传送到他耳中。
    “该死的,邱湘湘……”他额上滚滚的落着汗珠。不由自主的倒退,坐在病床边。
    “你是不是在骂我?”她忽然凑近了镜头。
    那对大眼睛,好像近在他面前。
    他一动不动。
    那么,她身上带着雨后青草香的味道也就在他面前了。
    “你要的答案,我给你了。”她说。
    他揉着额头。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她说完,却不着急问。
    她走进了房子里。
    穿过幽暗的走廊,上楼梯。
    噔噔噔的,不紧不慢。
    他看到了厨房,看到了布莱尔太太,听到布莱尔太太称呼她,看到客厅里新换的沙发巾,看到胡桃木色的楼梯……一定是刚用核桃油保养过,这么暗的光线,都泛着柔亮的光……她经过第一间房间,没有停下,只是细细的手指点了一下门上的铜锁——轻轻的一点,仿佛点开了人的心扉,心扉内藏着的,是满床的玫瑰花瓣、温柔的烛光……转着弯再上楼梯,向上……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有一点点重,大概是走的有些累了。
    他闭了闭眼睛。
    终于,听到她“嗯”了一声,她站下了,推开了阁楼的窗子。
    仿佛有一股清新湿润的风吹了进来。
    她坐到窗台上。
    镜头有点歪,却正对着她的侧脸。
    “董亚宁,你敢不敢,把你的下半辈子,交给我?”她摆正镜头。
    镜头这样迅速的调转,让董亚宁忽然头晕目眩。
    他的手胡乱的摸着,摸到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我等你。”她说。
    他在眩晕中仍然盯着荧屏上她的脸、她的眼、她眼中坚定的目光……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他舍不下,这一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知道。
    该死的这个女人就是知道。
    屏幕忽然变成耀眼的蓝。
    董亚宁按在呼叫铃上的手,终于使劲的按下去……
    后来他躺在那里被送去手术室的路上,一路看到的都是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从病房的,到走廊上,移动迅速……还看到了好些面孔。
    那些被禁止出现在这里的人:爸爸、妈妈……菲菲、金戈、老叶……没有了,就这几位吧。
    手术室里有点冷,麻醉医师问他紧张不紧张。
    他斜了麻醉医师一眼,问要是紧张他有什么办法。
    麻醉医师说,可以给你放点音乐,在我给你用药之后、主刀医生进来之前。
    他说好吧。
    生病以后他变的随和了,真的。也没忘了说谢谢。
    麻醉医师一边让护士放音乐,一边跟他说:“今早上起来上班,先送我儿子去幼儿园。我你知道那小子跟我说什么吗,他说爸爸,我们班有个胖大胖大的男生老欺负我,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想教他还手,可是又怕回头他被揍的更狠。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开始了啊……”麻醉医生将面罩放在他的口鼻处,微笑着,“记得啊,醒了告诉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他眨着眼。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好像有人说医生人家病历上写着未婚呢。
    他就想说,未婚就不懂当爸了?没道理么……
    眼前忽然的亮如白昼。
    在雪白的光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朝他走来……
    他没来得及说那些话,也没来得及对那小家伙笑一笑,白昼就变成了黑夜。
    他心里是清楚的,这黑夜会很漫长,但愿他能顺利醒来……
    ……
    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力,手指头上夹着的那是什么,让他想甩都甩不开。
    嗡嗡响的那些东西,就像绿头大苍蝇似的。可惜他不能把它们都拍死……那个小家伙是不是背上插着翅膀?
    他分明记得自己看到翅膀了。
    可是小家伙的脸好看的就跟似的,简直一模一样……他得是有多想啊,幻觉里,天使都长着的面孔。
    麻醉药效过去了吧,镇痛剂也该用了吗,此时疼痛感行走的路线清楚的告诉他,身体都是哪部分被动过。
    想到麻醉药,他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他睁开了眼。
    好像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仍然是他先前住的病房,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连外面的雨都没有停。
    他盯着正对着床的那台电视机……黑乎乎的,曾经有过的画面,似乎也是幻觉。
    跟幻觉里的天使似的。
    医生没有,护士也没有,他害怕的会围绕在他床边等他醒来之后又哭又笑的妈妈妹妹也没有……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不是不失落的。
    嘴巴有点干。
    想喝水,可是动不了。
    不是该有人来照顾他吗?
    不陪着他就算了,连水都没有人给他……
    他合上眼帘。还是困。
    听到有人走进来,那脚步……他的心一顿。
    一阵衣袖拂起的轻风来到他面上,随后,湿润的棉花棒在他唇上轻柔的按着,留下一层水,慢慢的滋进嘴巴。
    他舔了一下唇。
    经过他下巴处的轻风停下了,片刻,有一朵呼吸却近了。
    “醒了吗?”轻轻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柔而温暖。
    他不动。
    于是更加柔而温暖的亲吻印在他唇上……
    “现在可以睁眼了,阿笨。”她低低的说。
    他慢慢的睁开眼。
    从未这么慢的睁开眼,只因从未这么担心过这又是梦境。
    他仍有些混沌的意识告诉他,就算这是梦他也认了,因为眼前的女人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俯身望着他,甚至他只要力气够、稍稍抬起下巴,就能碰触到她柔润的唇……灯光下她的发丝也美极了,闪着金光。
    可是都不如她的眼睛美。
    “我是真的。”屹湘微笑。
    “你骗我。”亚宁说。
    她说的,在霍克斯海德等他……等他的回答。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很轻很轻的,她说:“最后一次骗你,我发誓。”
    她在床边坐下来,将他的手握住。
    他看着她。
    真好,她没有哭。
    “湘湘,”他每说一个字,都很慢很轻,“抽屉里有一样东西,帮我拿出来好吗?”
    她转身去拿,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这样很好,他很满意。
    就像有生之年,她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抽屉拉开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动。
    “湘湘?”他叫她。
    她将皮绳系着的一枚戒指放到他手心里,连同自己的手,握在一起。
    “我敢。”他说。
    她握住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然后她起身,深吻他……
    “我爱你,湘湘。”董亚宁在重新陷入黑暗之前,一字一句的说。
    湘湘,我爱你。
    假如生命能够再来一次,我依然选择爱你。
    *********全文完*********
    《后记》
    又到了写《后记》的时候,便是故事完结的位置。
    这不是一个甜美的、清新的、毫无瑕疵的故事,里面也没有完美的、透明的、至高至上的人物。当我在静夜中讲述这样一群人的故事,进入的就是他们的世界;而我从这个世界出来,知道每一天、每一刻,都有相似甚至相同的故事在发生。现实的生活远比虚构的故事狗血,而我们,也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从容,但一定会比我们想象的坚强和有韧性。
    感谢大家。恕我无法一一提及你们的名字。感谢你们的善良、善意、温柔及美好,甚至是沉默。更感谢你们的批评、尊重、谅解及包容。无论你在以何种形式给我支持,我也已经以适当的形式得到,并将这些视为财富。唯一希望的是,如果今天的我还不够资格匹配这样的支持和厚爱,未来的我一定要也一定会。感谢你们。也感谢命运有这样的机会,将你们带给我。
    《一斛珠》的创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我迷茫、当我担心自己在各种各样的复杂环境中迷失、也就是会忘记自己开始写作的初衷的时候,我会回河端,我会回春天,从今天开始,我也可以回珠子;当你想念最初开始文学创作的我,也可以去看河端,看春天,从今天开始,也可以看珠子。我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每一个故事都是一个标记。未来不可预知,大概只有一样,就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停止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从不后悔在写作上对自己想法的坚持,因为是我的。只是我有时应该表现的更礼貌。这个过程里对各位如有冒犯,在此一并致歉。
    特别感谢各位顾问的技术支持。满满、羊羊、存在、小寒……文中凡涉及法律、设计、医学问题,出现漏洞都是她们的错,完美无缺都是我的功劳(玩笑)。谢谢各位。你们在各自领域中的出色表现,将是我努力的目标。
    在这里跟亲爱的大家做暂时的告别。相信只要我笔耕不辍,我们定然后会有期。
    《一斛珠》的番外请待我稍事调整,陆续发布。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活如意。
    你们的尼卡
    于2012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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